《一舖兩劇2024》訪談 探討創作背後尋找香港劇場可能｜何故專欄
《一舖兩劇2024》：在無伴奏合唱中，誠實地尋找自我！
本地專業無伴奏合唱劇團「一舖清唱」的全新雙劇目演出《一舖兩劇2024》，是兩名實習無伴奏合唱藝術家——黃晞澄（Avery）和任歷豪（Nick）——進團後的首個原創作品，由主理概念、作曲、編曲及編劇，為觀眾獻上無伴奏合唱劇場：《主音已死》和《大茶飯》。
《主音已死》講述主音突然罷工，令其他表演者不知所措。各表演者嘗試說服主音回歸自己的崗位，但主音不為所動，甚至以更強烈的方式拒絕，背後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大茶飯》講述外賣員首次獨自過生日的一天，他嘗試透過完成每張外賣單的過程裡，在不同的食物中，尋找這城市正在消逝的東西⋯⋯
《一舖兩劇2024》由伍卓賢和盧宜均擔任聯合藝術總監，嚴頴欣導演，蔡啟楓助理導演，許家臻合唱指導，李偉樂劇本顧問，演出者除了黃晞澄和任歷豪，還有馬顯融、梅晉浧、曾浩鋒和黃健怡，而負責作詞的正是鬼才填詞人梁栢堅，這是他繼《庵藏不露》和《____小事化有____________》，再次跟「一舖清唱」合作。
在《一舖兩劇2024》正式上演前，跟Avery和Nick有一段誠實的訪談，探討《主音已死》和《大茶飯》創作背後的故事，一起尋找香港劇場的更多可能。
《主音已死》：從「作者已死」到「和而不同」
「如果我得一齣嘢可以寫，我會寫乜嘢？得一齣可以喺『一舖清唱』俾我寫嘅嘢，我會寫乜嘢？『一舖清唱』需要啲乜嘢，而我又喺呢個時間可以講到一個乜嘢故仔出嚟？我究竟有乜嘢想講？而我覺得有乜嘢剩係得『一舖清唱』先可以講？」
Avery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構思了《主音已死》這個可算是為了「一舖清唱」量身訂造的故事。
Avery起初有想過一些更荒誕的故事，但她希望透過《主音已死》去「形容一下，我喺『一舖清唱』呢個架構，或者呢個背景底下，我嘅感受係乜嘢？我可以代邊啲人去講乜嘢故仔？而最重要係『去中心化』嘅一件事。」加上她很喜歡「作者已死」這個概念，為什麼作者要死呢？為什麼作者沒有最終的話語權呢？為什麼現在我們喜歡將事物倒轉呢？Avery就是帶著這一連串的疑問，創作出《主音已死》這個有關「權力」的故事。
Avery認為在「一舖清唱」訴說一個有關無伴奏合唱的故事，是較為「合理」，「所以我選擇用A Cappella這個媒介，佢本身嘅藝術形式入面已經有嘅dynamic、分工，大家點樣配合？大家嘅最終目標是？我覺得音樂劇同A Cappella已經有一種文化上嘅唔同，大家點樣聽聲？大家點樣、點解去搵一種『似嘅聲』？我唔係要突出自己嘅咩？定係會唔會有啲角色係有唔同嘅象徵呢？我自己喺一個A Cappell世界入面觀察得最多嘅嘢係，其實呢班人，唔唱主音係開心啲。」Avery因此萌生了「主音突然罷工」的構想，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喺A Cappella嘅世界，聽得最多朋友會講：『你唔好俾主音我唱啦！』、『我唔想唱字啊！』、『我唔想企出嚟，我鍾意喺後面。』⋯⋯呢啲態度，唔係周圍都係咁㗎喎！」我認同：「大家應該是搶做主角的啊！」Avery再補充：「係呀！咁我就覺得好得意，我入到呢個世界，就發覺呢個世界專吸引一啲冇咁多攞自己做中心嘅人，我覺得呢班人都好努力講自己嘅故事，亦都好努力唱一啲好好聽嘅歌。但佢哋唔係要表現自己，甚至會覺得表現自己係一種壓力。」難怪主音不願面對鎂光燈，寧願把機會拱手相讓，Avery嘗試透過《主音已死》，讓我們重新認識無伴奏合唱，以及無伴奏合唱的表演者。
《主音已死》共有六首歌，由第一首歌的「玩失蹤／嚇聽眾／乜東東／內訌放送」開始，引述故事簡介「面對主音位置的空缺，眾聲音如何尋找解決方案，令表演可以繼續，聲音能得以平衡？」，可算是一個關於「危機管理」的故事，但主題其實是「平衡」。
Avery認為對於無伴奏合唱的表演者，舞台的燈光和觀眾的目光，都不是最大的吸引力，而且「權力唔應該集中於某個人身上！」Avery補充，「權力理應係集中喺主音度，呢個係觀眾嘅預期，某程度上，呢個劇目就係探討緊觀眾同埋表演者之間嘅預期嘅分別。」《主音已死》可以讓我們進入主音並非權力最大的無伴奏合唱世界，正如劇中另一首歌的歌詞「重新去／相識／與和音也很悅耳」，更重要是「和而不同」。
《大茶飯》：「回憶中的香港味道」協奏曲
如果說《主音已死》是Avery的「夫子自道」，《大茶飯》卻是Nick的「無心插柳」，創作概念竟然是因為一本小說：《回憶中的香港味道》。
Nick想過好多不同的題材，曾考慮講經歷，講共鳴，但他擔心講自己的故事未必太多人有興趣，就開始留意身邊有什麼故事，觀眾是會受落和明白，「我平日就好鍾意行書局，咁啱我自己又鍾意食嘢喎，就睇有關嘢食嘅書啦，我本身好鍾意食蛋撻嘅，所以我就諗試吓做食物嘅題材，然後就誤打誤撞，睇到《回憶中的香港味道》，我覺得內容舒服，故事又幾得意，中間有一個故事『代吃服務員』，我好鍾意呢個故事。」
有趣的是，當時Nick、Avery和其他《____小事化有____________》的演出者剛巧在新蒲崗排練，他們都有按照小說裡另一故事《移民前的最後100餐》的推介，品嚐了故事裡的雞蛋仔和雲吞麵。這本小說作為Nick的靈感泉源，演化出《大茶飯》，透過無伴奏合唱，一起保留和傳承「回憶中的香港味道」。
當Nick開始寫《大茶飯》，他認真思考有什麼香港代表性食物可以放入故事裡？「我一定要有蛋撻，因為我好鍾意食蛋撻！」Nick還選了茶餐廳、雙餸飯、魚蛋和燒賣等。《大茶飯》主要是環繞這幾種食物，有親情、有感覺、也有他的回憶，是屬於Nick的「回憶中的香港味道」。
至於為什麼會選擇外賣員作為主角？Nick表示外賣員跟普通食客不同之處，是外賣員較為「被動」，他不會知道每次被派到什麼單，不會知道要送遞什麼食物，Nick利用了外賣員「隨機派單」的特點來創作，「我喺劇裡面寫呢個外賣仔係好鍾意呢種『驚喜』，因為佢好期待嗰間餐廳有乜嘢食？又會遇到乜嘢人？」。
《大茶飯》共有五首歌，四首快歌，一首慢歌，其中一曲〈大茶飯〉的歌詞「老區清拆少一間／像處身生死變幻／新冰室作風太硬／像沒有獨特氣溫／硬蹦蹦不過好賺」，竟有種莫名的唏噓。《大茶飯》的劇情也有提及近年的結業潮，面對比疫情時更惡劣的情況，看著很多幾十年的老店也相繼結業，Nick覺得「執笠，OK，但係執完之後嗰個舖位變咗乜嘢呢？我覺得仲唏噓。」
然而，Nick也不想太過沉重，反而希望觀眾透過不同歌曲，去感受不同食物帶給我們的開心回憶。而且，《大茶飯》的主題除了「孤獨」，還有「個人成長」。「《大茶飯》係講一個人點樣喺呢個城市入面，搵自己鍾意嘅嘢。」
後記
Avery在訪談中，先後三次提到「誠實」這個字詞，《主音已死》是一個誠實地呈現出無伴奏合唱真實一面的故事。
如果「誠實」是《主音已死》的關鍵詞，《大茶飯》的重點就是「尋找」，這是Nick透過他喜歡的不同食物，和觀眾一起尋找自我的故事。
最後，借用梁栢堅在此劇一段我很喜歡的歌詞「破碎支離游散的浮雲／妄想捉緊緣與份／靜聽你內心／不會再受困」，作為是次訪談的總結，以及劇中兩個故事的導讀。共勉之。
P.S. Nick喜歡的蛋撻，不是酥皮蛋撻，跟我一樣都是餅皮蛋撻。訪談後，好開心可以品嚐到Nick親手製作的餅皮蛋撻，味道和口感都不錯啊！
（專欄「何故火鍋館」每月刊出，標題由編輯撰寫。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作者簡介︱何故，內向、憂鬱而文靜的作家，已推出超過 20 本小說。從電影和打邊爐領悟人生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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