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竹一個月後】採訪手記 遇上大澳真男人 潮水浸腳食蟹抗山竹

撰文:蔡正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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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竹襲港當日,我與同事鄧詠中被派往大澳採訪。早上風勢未算強勁,我與她分頭行事,分別留守大澳鐵橋兩邊採訪,靜候嚴峻時刻來臨。大澳新基村,每次遇上超強颱風,均會嚴重水災。就連政府今次亦預早呼籲居民撤離。我明白總有上了年紀的居民會決心留守家園。所以決定到新基村,追訪不願撤離的老居民。橫過新基橋,到達新基村,暴風來襲,開始橫風橫雨,我拍過超過二十多間家門,竟未見人在內,唯有再走入棚屋了解。最後竟找出了一班不但要守住家園,還揚言要守住整個大澳的倔強男兒。

防水袋的相機亦吿失守

接近中午,新基的水位浸過腳眼,暴風雨使我放在防水袋的相機亦吿失守。當刻的我極之徬徨,要即時檢查採訪照片是否存在,就需找一瓦遮頭。從遠處見到背心拖鞋男阿平,正準備走入棚屋,我立刻上前投靠他:「阿哥,我係記者呀!可唔可以比我入嚟搞部相機先呀!部相機死咗,要傳相呀!」阿平對我說:「入嚟啦!」

入到屋內,我全身經已不停滴水,阿平遞上毛巾。我問:「你喺度住?你屋企人呢?」平:「我搬咗出去啦!佢地撒離咗啦!返嚟睇下啫,轉頭就走!」他淡淡然說。其後,我雖繼續在新基棚留守,但相機已經失靈。

苦勸伯伯撤離

不出半小時,我竟再見阿平與另外兩男阿業阿文走來。他們一邊走,一邊說:「如果佢(一位老伯)唔走,我地抬都要抬佢走。」這刻我知道,有人決心留在新基。他們走入一所棚屋,向該留守的老伯(盧伯)說:「走啦,(今次)勁過天鴿,呢度真係好危險,啲水上緊啦!」

他們立刻幫盧伯穿上雨衣,像保鑣般左右前後掩護著他離開。走出新基,當時街上水位經已及膝,街上雜物頭上橫飛,有兩次盧伯幾乎跌入水中,幸好三男將他連翻抽起,才順利把他帶到安全地方。

他們長期開懷笑著,阿業對我說:「我地係最後(留守的人),入面(新基)無人啦!你做嘢咋,唔好同個天鬥!」(蔡正邦攝)

記者多次被吹到搖搖欲墜

到達下午,山竹終來襲,新基街水深浸過大髀 ,當刻暴風雨更狂,我多次被吹到搖搖欲墜。我試圖再入新基,過了新基橋,遇到最後留守的阿文,他朝著我來說:「走啦,無啦,我間屋都無咗啦,間屋浸到心口啦!咩到無啦,無啦!走啦,我已經最後走啦!要走都帶走咗啦!你跟我走啦!唔好搵命博呀!」他帶我走出新基橋,到了一所猶如武館的舖,而半開的鐵閘內,有班男子向我大喊著,「快啲入嚟啦,出面好_危險呀!」

「唔好同個天鬥呀」

入到舖內,見到他們長期開懷笑著,阿業對我說:「我地係最後(留守的人),入面(新基)無人啦!你做嘢咋,唔好同個天鬥,你唔夠佢鬥㗎啦,你唔好再入(新基)啦!你食咗嘢未?有無地方落腳?」頓時我清醒地回答:「未!無!」阿業拿著一罐汽水過來給我:「枱有餅食住先啦! 煲咗魚粥,轉頭有得食,唔好再出去啦,你真係唔好同個天鬥呀!」同時,我看到剛才好幾個留守新基的男子,都在這裏嘻哈談山竹。

阿業飲著啤酒笑說:「嗱!阿邦,食住魚粥先,轉頭有奄仔蟹食,淨間會浸到你坐緊張凳咁高,你可以浸住個籮柚食蟹,呢啲係正宗大澳風味。(蔡正邦攝)

水浸中食蟹 「正宗大澳風味」

「喂!嚟啦嚟啦!啲水嚟啦!」阿業飲著啤酒笑說:「嗱!阿邦,食住魚粥先,轉頭有奄仔蟹食,淨間會浸到你坐緊張凳咁高,你可以浸住個籮柚食蟹,呢啲係正宗大澳風味,出面試唔到嘅!有套卡拉ok,可以浸住腳唱,要唔要?」我:「唱歌就唔需要啦!」

厠所倒灌 小強遺體飄浮

果然,他們的經驗之談沒有欺場,我的膝頭就是浸了三四小時,見着厠所倒灌,混濁的污物跟隨舖內水浸融和,酒罐、煙頭、小強遺體(曱甴 )在室內隨處飄浮,這刻我只敢立食奄仔,體驗不敢坐下的大澳人生活。

厠所倒灌,混濁的污物跟隨舖內水浸融和,酒罐、煙頭、小強遺體(曱甴 )在室內隨處飄浮。

中年情壞 守護鄉土

大澳水鄉, 日復日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遊歷,來得快去得快。然而,長居的大多都是年邁老人。大難將至,這群豁達樂天中年,挺身而出保衞大澳。男人四十,離開市區的安樂窩,回到家鄉保護長者,是出於愛與責任。他們無求下一代接棒守護,他們只想透過自己這一代,守護他們由兒時開始,由鹹魚蝦乾醃製出來,那份最真摯、最濃厚的鄉土情。

重温9月16日 山竹襲港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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