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周報社論】孟晚舟讓人看清美國 美國卻尚未看清自己
華為「太子女」孟晚舟在加拿大被扣押事件驚動全球，以往習慣以法律程序包裝自利作為的美國，此次對自身的霸道不再有絲毫掩飾，美國總統特朗普更明言孟晚舟可成為對華貿易戰的籌碼。此等行徑讓國與國的關係赤裸裸地變成弱肉強食的權力競賽，而夾在中美之間的加拿大力不及人，淪為大國博弈的棋子，只能無助地哀求華府勿把事件「政治化」。美國以一時之權力破壞既有遊戲規則的公義，或能收割即時實利，卻最終會傷及己身。
特朗普聲言自己會因應中美貿易談判及國家安全利益的考慮，去決定是否介入孟晚舟事件，這明白不過地承認這場風波是中美博弈之下針對個人的國家行為。正如美國著名經濟學家薩克斯（Jeffrey Sachs）所言，過往被指違反美國制裁政策的企業不勝枚舉，但華府只會透過高調對有關企業實施罰款等懲處以儆效尤。例如摩根大通曾被控違反美國對伊朗制裁政策而遭罰款，但其主席戴蒙（Jamie Dimon）至今絲毫無損。以往美國拘捕商人多是涉及貪污、暴力等個人犯罪，而非企業違規的行為，可見今次孟晚舟的確受到美國政府「特別招待」。
美國過去一貫對違規企業高層「仁慈」，這並不限於美國公司。不論是2015年因違反伊朗制裁而被罰款的法國巴黎銀行，還是因出口美國科技產品予伊朗而違反制裁的中興，均不曾有高層被美國控告、拘捕。換言之，孟晚舟事件成為「先例」，未來各國企業、個人，若有與美國國策不合之處，恐將受到同樣對待。
美國以如此非比尋常的手段逮捕孟晚舟，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出於美國對中國競爭的憂慮——如果只是要彰顯美國制裁的無遠弗屆，根本不用以法律手段對付孟晚舟個人。
事實上，華為接近成熟的商用5G系統才是美國的眼中釘。5G將可徹底改變人類社會生活面貌，有論者稱它將帶來「第四次工業革命」，華為早就積極為這個新的時代佈局，不但擁有10%關於5G的核心專利，其開發的Polar碼更被選定為5G核心編碼技術之一。若華為能夠在全球各地佔據先機，讓中國先拔頭籌決定未來5G使用制式，將是美國國勢滑落的重要標誌，因此，美國出盡渾身解數，阻止華為在全球擴展。過往美國對華為高舉「國防安全」的大旗，阻止華為進入美國市場，卻無法阻止華為在全球擴大版圖。其實，美國近來已直接告誡盟友離棄華為，如今更不擇手段地開了「對付企業高層」先例，未來壓制勢將愈加洶湧。
孟晚舟過境加拿大時遭扣押，雖然加方宣稱按自己法律辦事，但特朗普「坦白」宣稱孟晚舟可成為中美貿易戰談判籌碼，無疑使加方陷入尷尬的處境。雖然美國司法部與加拿大政府隨即與特朗普唱反調，加拿大總理杜魯多重申加拿大是「法治國家」，美國傳媒又引述白宮幕僚稱已提醒總統「少理為宜」，然而難以否認的事實是，美國以違反美國對伊朗制裁為名而尋求拘捕孟晚舟。過往美國針對類似案件時，一般只向相關公司追究責任，這次卻將原本針對國際機構及其他國家的威逼，直接施諸於個人身上，使得加拿大應美國要求扣押孟晚舟之舉，無法單純用「依法辦事」去理解。
事實上，儘管美加兩國之間有引渡合作，但加拿大在是否扣押孟晚舟一事上絕對有自決行動的空間。可是，美國作為加拿大的最大出口市場，兩國關係緊密，在今日特朗普慣以經濟、貿易條件作政治威脅的局勢下，加拿大沒有不配合的餘地。華府在這次事件的政治操作顯然易見，加方難以洗脫淪為「幫兇」、配合華府打擊中國的嫌疑。
大國行霸道 小國個人被犧牲
中美正處於貿易戰休戰的90日談判期，中國已在汽車關稅等項目上釋出善意，明顯希望將孟晚舟事件與貿易戰切割，相信會進一步針對大豆、汽車關稅、頁岩油等產業發力，推動貿易戰談判的進展。與此同時，美國借加拿大逮捕孟晚舟，中方也借加拿大向美國施壓，連番嚴詞警告之餘，扣押了兩名加拿大公民。
此等將個人捲進大國政治博弈的風氣，我們當然不願見到。可是，當超級大國賴其權勢，破壞國際政治的既有文明秩序，這種不幸事未來恐或將變成常態；諸如加拿大這般夾在大國博弈之間無辜受害的情況，也將成為世界各國所要面對的重大難題。
自冷戰以來，美國一直以「世界警察」自居，以其所謂的「責任」換取國際政治中的權力，諸如各種美國慣常操作的「境外制裁」等。各國因為力所不及，往往只得接受。以往美國為私利施行單邊主義時，每每為其作為飾以「文明」包裝，外界雖然看得心裏明白，但也不得不承認其說法有一定的道義基礎。2003年，時任美國總統小布殊繞過聯合國入侵伊拉克，就是以反恐及最後被證為不實的藏有大殺傷力武器指控為名。這場不義之戰引起全球多國反對，但表面上，美國的道理還說得過去。
特朗普上台以來，美國的霸道愈發明目張膽，連文明的包裝都省了。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出爾反爾地背棄伊朗核協議、在國際社會反對下單方面重新制裁伊朗等等，皆是明顯不過的例子。在今年9月的聯合國大會上，特朗普就公開表明反對多邊主義，高舉美國的主權；雖然特朗普同時聲稱美國會尊重他國主權，但在多邊體制失陷之下，國際政治將會服膺於森林法則，美國的所謂「主權」，也就變成了壓迫他國的「霸權」。特朗普政府的強權政治，已在侵蝕過去數十年逐步構建出的國際關係倫理。當國際秩序禮崩樂壞，權力成為一切，小國甚至個人只能抱着隨遇而安的心態，冀望政治風波不會波及自己。
極右派當道 突顯美優勢衰落
伴隨着特朗普政府的驕橫，美國右翼激進派亦迅速抬頭，諸如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John Bolton）等強硬人物愈加得到重用，配合特朗普的「美國優先」口號，恃着美國的硬實力，在國際舞台上大逞威權，遠從日本到歐盟，近及加拿大、墨西哥，鬧得全球烽煙四起。
美國愈來愈有「一夫當關」的威風，更讓這些狂熱追捧「美國偉大」的人物愈加自傲，愈加膽大妄為，捨棄文明包裝與斯文作風，將美國權力用盡，以狂風掃落葉之勢爭取美國利益。
此等作為一時之間或許能夠收效。例如在新版北美自貿協議（現稱《美加墨協議》）之中，美國就成功迫使加拿大開放牛奶製品市場，又加入了使墨西哥喪失部分競爭優勢的勞工條款。不過，在今日世界權力多極化的趨勢下，美國正漸喪失其國際唯一經濟、軍事霸權的地位，歐盟等不同勢力雖然被美國以關稅等手法相逼，卻不願輕易就範。內部矛盾重重的歐盟尚則如此，遑論最近數十年透過持續改革累積了雄厚經濟本錢的中國。
所謂「剃人頭者，人亦剃其頭」。美國右翼勢力為求自身利益，破壞自身參與建構的國際規則，其他國家力不及人，也許一時奈何不得。但美國以這種蠻橫方式尋求「美國再偉大」之同時，也在消耗盟友政軍關係，以及美元國際貨幣地位等耗費數十年才搭建而成的利益體系。
美國相對優勢逐步沒落，除了因為中、印等新興國家的發展，也是因為其國內教育、科技、財富分配、產業現況等諸方面正在衰退。而今特朗普政府不知自省其身，反而歸咎於海外，終究只會不得其所，最「好」的下場，也不過與他國兩敗俱傷，而自身最根本的問題，仍在日復一日地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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