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政變|三港人親歷港緬兩地示威 異鄉人無法上前線:只可愧疚

撰文:林穎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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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甸2月1日一夜間變天,國務資政昂山素姬被捕,國防軍接管國家,民眾對這場政變極度不滿,街頭抗爭每日在街頭上演。昨天(27日)更是政變以來最血腥一天,大批民眾不理軍方會開槍射擊示威者頭或背的呼籲,在建軍節當日走上街頭抗議,軍方開槍還擊鎮壓,據當地媒體報道,昨日有最少114人死亡,為政變以來最多的一天。
今(28日)是「228血腥鎮壓」一個月,有在緬甸定居的香港人親歷港、緬兩地示威,看到年輕人在槍林彈雨下抗爭,卻未能共進退,無奈地說「只可以愧疚」;亦有支持運動的港商深感掙扎,疫情下備受重創的生意在「大罷工」浪潮下雪上加霜,若西方發起制裁,自己亦深受其害,對自身和生意的前路滿是疑慮。
惟他們一致認為,當地人永不言敗,亦相較香港嚴重撕裂社會更團結,深信今次抗爭正是令各個少數民族「大和解」的契機。無法走上街頭的百姓亦各出奇招,緊守自己的崗位。
(緬甸政變系列之一)

▼緬甸民眾3月27日趁建軍節再次走上街頭▼

血腥鎮壓一個月後,定居緬甸最大城市仰光7年的港人Zoe仍未能接受政變的現實,她憶述政變發生前一日(1月31日)才與友人篤定政變不會發生,認為軍方一旦發起政變,其「商業帝國」會首當其衝,但一覺醒來後,緬甸已變天。一個月過去,她慨嘆現時仍活得不真實。不單是身在異鄉的Zoe感到錯愕,連當地人亦突然由「緬豬」民主覺醒。

每日在仰光的街頭,敲擊聲與口號聲此起彼落。緬甸民選議會在2月1日一夜間瓦解,民主夢碎,5日後,在最大城市仰光,有大批民眾走上街頭,反對軍方一夜間瓦解民選議會,示威由仰光一兩個小區蔓延開去,猶如撲不熄的熊熊烈火,最終全國「遍地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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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敲擊聲迎來無數下槍聲,催淚彈、橡膠子彈,甚至是真槍實彈,至2月28日更出現血腥鎮壓,緬甸局勢急速惡化,演變成流血衝突,至今逾300人死亡,而未被記錄在案的數字更是不計其數。

偷拍窗外示威後遭軍方還擊 窗戶被射破

「(軍方)一定係殺紅了眼,如果佢哋唔係殺紅了眼,點會射死咗一個人仲要拖行人哋條屍,搞到成條血路出嚟!」軍方鎮壓的力度不斷升級,流動通訊網絡亦被截斷,當地人決定在住所附近示威,而民眾亦解除家居WiFi的密碼,讓示威者連上,保持資訊流通。

眼見自己的居住地成為戰場,示威地點僅一兩條街之隔,她試過在窗邊偷拍屋外的情況,軍方識破後將其窗戶射破。Zoe與當地人一樣氣忿,但卻無法參與示威,她表示,因為不愔緬語,難以與身旁的示威者溝通,走上前線會為同伴帶來麻煩,她只能充當後勤的角色,「幫手畀啲食物啊,畀奶茶人哋」。

Zoe試過在窗邊偷拍屋外的情況,軍方識破後將其窗戶射破,險些受傷。(受訪者提供)

外國人無法上街示威:只可以愧疚

7年前到仰光開設時裝店的港人John亦直斥,軍方在大選落敗後「輸打贏要」,他曾參與首日的遊行,但之後卻無法再與當地人共同進退,「畢竟你係一個外國人,如果你係涉及政治嘅野,你有可能畀人拉、起訴,或者係驅逐出境」,踏出緬甸國境後,其苦苦經營的生意將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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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期間,John的一方不斷傳來槍聲,他卻非常淡然。眼見不少年輕人在槍林彈雨下上街抗爭,他不忍地說,對此感到難過,「每日睇到啲新聞,只可以愧疚」,怪責自己能力有限,對此紛亂的世界感無能為力,只能到街上派飯。疫情下生意接近停擺,John表示自己銀彈不足,連捐款支持運動的能力也欠奉。

擔心制裁令生意生上加霜 前路茫茫

仰光南達貢區(South Dagon)是一個工業園區,3年前在該區開設外賣包裝工廠的Pierre亦對示威者生靈塗炭於心不忍,他雖然支持示威者的理念,卻慨嘆「我係好無奈」,現時緬甸進出口陷入半停頓,貨物不能直接輸出,須繞道泰國送往歐美,其客戶亦擔心制裁,不敢再向其廠房下訂,已接近兩個月零訂單。作為局外人,到底仍應否繼續支持當地人抗爭到底,應否響應當地人要求國際社會制裁軍政府,他心裏滿是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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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異鄉的港人在掙扎,當地人亦然。「其實到咗而家呢一步,好多人都唔想行出嚟作無謂嘅犧牲,但係亦都覺得好frustrated(挫敗),覺得自己好似乜野都做唔到」,Zoe一邊說出當地人的無力,另一邊廂再說,「佢哋成日都話我哋一定唔會放棄,我哋一定要繼續爭取落去,因為唔想畀嗰啲人(已往生的同伴)die in vain(白白喪命)」。

婦女和平示威,上演「籠基革命」

當地人各施其法抗爭,一度在街道上掛上當地傳統筒裙「籠基」(longyi)和內衣褲,由於軍人認為在女性衣物走過會滅其雄風,會燒掉或繞道而行等,能為示威者爭取時間逃走,做法更被外媒稱為「籠基革命」;亦曾發起「無人示威」、駕車堵路、在路障加入「身痕粉」,而在孟邦的農村,更有人將釘子暗藏在蕃茄內,丟向軍人,讓軍人踩釘。

這些小戰略成效有多高?「你唔好理係咪超級有用,可能有少少用嘅,佢哋都會做囉」,Zoe強調在武力不對等下,當地人雖然洩氣,卻從未放棄,亦無停下腳步,更有不少年青人決定視死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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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兩年前亦曾返港親歷反修例示威,他認為緬甸人初期有學習港人的示威策略,再加以改良,而最大的進步是緬甸人不會如香港社會般嚴重撕裂,「喺香港咁,你會睇到有一班明星、歌星,有啲人係支持示威,有啲人係反示威,但緬甸係冇㗎,係完全係見到係一面倒支持社會抗爭」,他形容緬甸人「萬眾一心」要推翻這個不受民眾認可的軍政府,更認為今次是緬甸各個民族「大和解」,槍口對外,對抗軍方的契機。

▼緬甸首都內比都3月27日舉行建軍節閱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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