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你倉奪命火】殉職英雄鮮為人知一面 許志傑冀為兄弟爭福利
站立在瘡痍滿目的牛頭角迷你倉前,一股殘留的刺鼻味道突襲而來,令人措手不及。一周前此處經歷四級大火,火災令12名消防員受傷,更奪去兩名消防員張耀升、許志傑的寶貴性命。
今日,縱然烈火已經熄滅,濃煙不再。面對這場奪取至親、同袍性命的舊工廈,過百名消防員佇立在淘大工業村前,仍感痛心疾首。
他們沉默不語,低頭悼念。粗壯的臂彎,偌大的手掌內,小心翼翼地握住一朵鮮花。為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獻上最後的敬意。
細小的花瓣透着微微花香,沖不淡現場的哀傷。晨光初現,和煦陽光籠罩大地。
火,終於滅了。
這兩周,淘大工業村籠罩着一片哀思。6月27日為高級消防隊長張耀升的「頭七」,消防處於張殉職地點,即淘大工業村前舉行路祭,消防隊隊目許志傑的路祭則安排在翌日。
6月27日烈日高掛,逾兩百名消防在建築物前列隊,向高級消防隊長張耀升致敬。消防員手持象徵聖潔的白色馬蹄蘭,向張鞠躬。張的遺孀戴着口罩到場,口罩卻不能掩蓋其眼神憂傷,拖着瘦弱的身子步至張的遺照前,鞠躬致禮。在消防員陪同下,返回張失蹤地點,即火場三樓,悼念亡夫。
張耀升小學就讀聖彼得小學,在聖保羅書院升中,2008年於香港大學化學系畢業。2010年加入消防處任職消防隊長,2015年晉升為高級隊長,他曾駐守多間消防局,包括大埔消防局、香港仔消防局和舂坎角消防局。2016年起駐守消防及救護學院擔任教官。
張為運動健將,尤其鍾愛籃球,中學時曾加入籃球校隊。就讀港大時入住宿舍偉倫堂,熱心參與舍堂的籃球隊,畢業後常回校指導師弟切磋球技。張以二級榮譽乙等的成績畢業。
有與張相交24年的好友指,張無論何事都要做到最好,「因為他覺得,要有能力保護自己,才可幫助其他人。」張對社會總抱持一份使命感,他想要做一番大事,在能力範圍內貢獻社會。因此張在大學畢業後,並沒有就自己所讀的專科發展,反而投考多個紀律部隊,保護市民。
張耀升曾脫下臉罩求生
其好友表示,張在半年前,曾為應繼續留在前線,還是退隱擔任教官而苦惱。其後因考慮到傳承的重要,忍痛退下前線,擔任消防和救護學院的教官。在朋友眼中,張勇於嘗試,喜歡接受挑戰,不會於現狀。
張於2014年底與女友Lydia結婚。及後Lydia懷孕,今年初誕下兒子,今年剛和4個月大兒子度過人生首個父親節。張非常疼愛家人,不時在Facebook上分享愛兒的照片,有親友在照片下留言稱讚其兒子長得俊俏,張也會留言答謝,盡顯初為人父的驕傲和雀躍。
張在上月21日,即時昌迷你倉四級大火的首天,與同袍組成的煙帽隊進入火場。疑在火場遇上突變事件,要馬上撤退。張未及離開,同袍退至火場入口發現張失蹤。消防立即派員入場搜救,在張失蹤50分鐘後把張救離火場,他當時經已失去知覺。據悉,張失蹤前,身上氧氣樽只剩下約10分鐘氧氣,相信他在等候救援期間因氧氣用盡,曾脫下臉罩求生。張其後被送至聯合醫院,惜在搶救後不治,終年30歲。
許志傑遺孀雙手合十
另一名不幸殉職的消防員,為37歲消防隊目許志傑。28日晨早天降大雨,彷彿為許的逝去哭泣。大雨在路祭前減弱,百名消防員在微雨下列隊,手持紫色蘭花,寓意許為堅韌及高尚的人。其遺孀帶着7歲兒子到場,遺孀表現堅強,到火場致哀時,雙手合十,神情哀傷,卻強忍淚水,還為身邊抽泣的親友拭淚,見者無不心酸。
許志傑在1998年加入消防處任職消防員,今年5月剛獲升為消防隊隊目,曾駐守油塘消防局,生前駐守觀塘消防局,隸屬C隊,他有一名7歲兒子,居住油塘。許個性開朗,喜歡攝影,曾於去年參與「職安健攝影比賽」,憑一幅以6名消防員整裝待發出車,以及檢查裝備的攝影作品,獲得冠軍。
許志傑於上月23日,即迷你倉大火第三日,與多隊消防煙帽隊進入火場。他在三樓被同袍發現不適,救護員即場為其進行心外壓搶救,並立即送院,惟晚上九時許證實不治。
黃先生兩年前因參與「消防安全大使計劃」,認識了代表觀塘消防局出席「觀塘區消防安全大使管理委員會」的許志傑。許Sir算是黃的長輩,但黃也和別人一樣,稱呼許Sir為「傑仔」。
黃憶述,傑仔雖寡言,臉上卻常掛笑容,予人親切之感。當日,黃到觀塘消防局上防火意識堂,傑仔主動上前和黃攀談,「我們談得很投契,即日就互相交換Facebook。」此後黃每到分局,只要許沒有「出車」(執行消防任務),他一定會和黃閒聊,還不時介紹消防兄弟給黃認識。
跑步殿後 守護隊友
傑仔個性好動,熱衷運動。除了是九龍東消防龍舟隊隊員,平日也常跑步健身。傑仔見黃當時身形豐腴,鼓勵和其一起練跑。二人常由觀塘順利邨跑到西貢,身為消防員的傑仔總跑在黃身後,「我知,佢其實係要睇住我,」黃笑言。
升職要替兄弟爭取福利
10公里的跑程,完成後出一身汗。兩人各買一罐啤酒,對着海,有一句沒一句地談天。「他常說,希望身邊的人開開心心,生活愉快。」傑仔更向黃表示,對其消防工作感到非常滿意,「因為認識了一班出生入死的兄弟,其關係親密猶如家人。」
兩個月前黃再訪觀塘分局,傑仔獲悉升職消息,向黃報喜。「他曾說過,若獲升職,要替消防兄弟們爭取福利」。知道傑仔如願升職,黃替他高興之餘,還承諾要和傑仔食飯慶祝,「可惜這餐飯永遠都沒法兌現」。
傑仔在出發前曾經在Facebook留言,「會帶着兄弟齊齊整整返局」,黃當時已有不祥預兆。直到23日晚,見新聞報道,火場再有三名消防員受傷,其中危殆的消防員姓許。「我即時WhatsApp他,問『老友,返到消防局未呀?』」。豈料,傑仔從此沒再回覆。黃從其他消防員口中驚聞噩耗,即時趕至醫院。他緩步走至傑仔身旁,溫柔地摸摸他的臉,並細聲道「我到咗啦,老友。」回憶傷痛畫面,黃不禁紅了眼眶。
「他是我一生其中一個轉捩點。」因認識了傑仔,黃愛上跑步。一年間體重驟降。「他教曉我凡事要堅持,達到目標前決不放棄。」然而為免觸景傷情,黃現時會避開和傑仔一起跑的跑道,「我失去了一名戰友」。
兩年半內,黃從沒有見過傑仔有憂愁的時候。「他總是笑容滿面,也常說鼓勵性的說話。」或許,對傑仔的親友而言,他是一個太陽,總散發着溫暖陽光,即使在灰黑陰暗的天氣下,也能讓身邊的人展露微笑。
觀塘消防局自6月26日起,開放予公眾弔唁。多名市民到場獻花,並寫下慰問字句。傑仔的師弟指出,傑常說「消防局就似一個大家庭,任何事情都一起解決。」為了好兄弟,消防員們雖心感悲傷,仍挺起胸膛,做弔唁安排。傑仔師弟感激在心,「多謝市民們連日的關心,真的很感謝你們。」
消防處處長黎文軒在23日晚交代許的死訊時,一度哽咽落淚,強調沒有高層希望犧牲同事生命。「我擔任處長兩年多,面對最大的困難就是向殉職同事的家屬交代事件」。
大火不只奪去兩名消防員,同時亦是兩名父親、兩位至愛、兩名戰友的性命。大火撲滅後,願兩位英雄能卸下救火服,在一片寧靜中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