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周報】塑膠回收率低 回收商說廢膠難收?
香港塑膠廢料的回收率倒退嚴重,由七年前即2011年的28%回收率,大幅下滑至2015年的11%,到2016年才稍回升至14%。現時,每天棄置堆填區的塑膠廢料,數量達2,132公噸,等同約400隻非洲象的重量。廢膠回收業界辛苦經營,都難以搶救愈來愈多被掉棄的廢膠,令大量棄膠埋在本地,縮短堆填區壽命,部分則污染海洋和地球生態。
為什麼大量膠料被棄?原因與回收業界少人經營廢膠回收有關。香港廢塑料協會副會長黃頴灝解釋:「所有膠都可以回收」,但收與不收「是成本問題」。回收廢膠的經營支出,第一是人手,第二是運輸費。
「廢膠在香港從來都是負價值」
他打開手機內召喚輕型貨車的應用程式,隨手按下幾個收集點,向記者示範解釋:一次召車要最少1,500元,「若要回收夠2,000噸,可能要到10至20個收集地點,例如社區回收中心丶其他坊間回收點,等等。然而,就算只去四五個收集點,運輸費已經要1,563元,更何況是更多地點要更多運費呢?」
「膠樽或其他塑料輕身,但佔很多空間,一車最重也只能裝到400公斤──全部只值200多元。那麼,動輒要花數千元,才運送價值數百元的貨物,那便會虧本。」
所以,黃坦言,假如只做本地塑膠會倒蝕錢,反而回收外國廢膠則更有利可圖。他的回收公司處理的塑膠中,由外國進口的「貨」佔了超過90%,本地僅佔2%。基於相同商業考慮,香港一般回收商多經營利潤較厚的廢紙。黃頴灝下結論說,在香港,「廢膠從來都是負價值」。
黃頴灝公司回收得最多的是膠樽,同屬塑料類的發泡膠不是其回收範圍。在坊間,有非政府組織向政府的環境及自然保育基金,申請了「迷失的寶藏:發泡膠回收行動」項目資助,專門收集和處理發泡膠,記者跟隨該項目的經理李家銘,到營運工場參觀,具體了解本地回收廢膠業遇到的難題。
被忽視的寶藏:發泡膠
一踏進李家銘的回收廠,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大型的發泡膠箱,還有一些發泡膠飯盒丶生果網等等。李家銘指出,「其實發泡膠也可以回收,但一直以來的教育,或環保三色桶,只是提倡回收膠樽或其他塑膠料,發泡膠是絕少人提及可回收的物料。」
在李的工廠裏,有一部專打碎發泡膠的機器。一位職員在機器前,來回重複把已清潔好的發泡膠箱放進去,「吱吱吱……」不用兩分鐘,一個發泡膠箱打碎、經機器加熱及壓縮,變成長條狀塑料。其後,職員把長條塑料圍成一塊十公斤重的膠磚;接下來,膠磚會轉到其他公司加工,成為膠粒,然後出口至內地。
原來發泡膠也按品質分等級,由A Grade至D Grade分四級。品質最好的A Grade(純白色、無污染)發泡膠,現時一噸的回收價,可達9,000元人民幣(約11,100港元),然後按級遞減1,000元。
單從價目來看,發泡膠的回收價值其實並不低,但種種因素不利回收。如黃頴灝說的運輸成本,李家銘也面對同樣的問題:「因為發泡膠箱大,一架車裝到的相當有限」,所以很多回收商不會考慮回收。李家銘解釋,現時有五至六家回收商「搭單」回收發泡膠,但唯有他純粹回收發泡膠。他坦言,「如果沒有環境及自然保育基金撥款資助,這個項目也不會撐得住。」
去年9月,李家銘的項目推出「五十萬生果網收集行動」,開始時他樂觀估計,全港共有18區,一個街市平均每天有六千至七千個發泡膠生果網,「收三個禮拜就能輕易達到目標」。現實是,這活動足足收了16個禮拜,但連一半目標也未達到。
李分析,原因可能是礙於人手不足,回收渠道不全面。收集活動一星期僅一次大規模行動,每星期到特定的街市,主動向果販收集生果網;另外,在美孚丶北角等七個地區亦有設立收集點。他說,從這次行動中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香港,做回收要方便市民,市民才會願意恆久地參與。
回收受限於人手,處理發泡膠廢料同樣花費人力。李家銘隨手拿起在街市回收得來、盛載生果的發泡膠,表層有一層膠紙,在放進打碎機前,首先要撕去。肉眼所見,現場最少有數百塊膠紙,要由人手逐一處理。李家銘說:「很多發泡膠箱表層會弄髒,要用鎅刀刮走污漬;另外,絕大部分發泡膠箱會封了多層膠紙,所以又先搣走它們。」
礙於項目資金所限,處理堆滿整間工廠的發泡膠及日常落區回收,只能聘請數位全職員工,其餘全靠十多名義工幫忙。李家銘苦笑:「沒有義工無條件幫忙,一定做不下去的。」但他沒有氣餒。雖然「五十萬生果網收集行動」尚未達標,但另一項「五十萬即棄餐具收集行動」,他計劃於二月初展開。
回收基金離地 無助小企業
浸大嘉漢林業珠三角環境應用研究中心主任黃煥忠一聽到記者說述廢膠回收率低的問題,便說:「一件物品的回收率如果取決於市場價值,在整個廢物回收過程中純由市場主導,那麼對於很多廢料的處理,政府的角色注定是永遠被動。」他直言:「政府不可能完全不干預回收業,因為廢物不是市場商品,而是每家每戶每人每天都會產生的。廢物回收要靠一定的政府行為去創造經濟誘因,才會有人願意去做。」
在不少人眼中,政府有回收基金補貼回收商,以補貼形式幫助回收商經營,誘因似乎足夠。但翻查去年立法會文件,截至2016年5月底,政府的10億元回收基金共批出85項申請,批出的款項只佔基金7%,即逾7,000萬元資助,可見回收基金未有發揮作用。
為什麼有錢無人要?回收業詬病基金申請程序繁複、申請門檻又高,但回收行業逾九成是中小企,他們無從適應填交政府要求的眾多文件,而且極少能符合有超過50名僱員的要求。換言之,政府的有關基金,不會惠及最需要津貼的中小企回收業。
黃頴灝希望,政府在補貼等層面,增加對回收商的支援。他直指,香港薪酬與土地價格高昂,單靠回收業界自行以商業模式運作,很難成功,但政府可以從政策層面入手,營造對回收行業有利的環境:「假如你問我有什麼最希望政府做,我的答案是:先做好廢物處理政策,例如垃圾徵費丶生產者責任制丶堆填區徵費等等。」
政府建議多空談 少落實
一直研究廢物處理政策的黃煥忠也指出,政策缺乏成效,根結是各項政策之間無法配合、無法相得益彰。他批評香港政府態度過於保守,眼光也過於短淺,遇上些微阻力便寧願撤回方案,自縛手腳。他的批評不無道理。環境局2013年推出《香港資源循環藍圖2013-2022》時,為2017年訂下了中期目標,提出要使每日人均固體廢物棄置量回落至一公斤;然而,在2016年,每日人均的棄置量,卻創出1993年以來的新高,達1.41公斤,與鄰近地區的大城市如台北、首爾與東京相比,多出至少三分之一。這不禁使人質疑,港府一直的所謂減廢目標,是否虛有其名?
《藍圖2013-2022》明確指出,香港過去20年來在減廢層面上,遠遠滯後於生活模式相近的台北與南韓,那些地方減廢運動成功的一大因素,是實施了都市固體廢物按量收費。例如,台北市1995年每天人均廢物棄置量與香港接近,但2000年實施垃圾徵費後,效用立竿見影,人均棄置量在一年內減逾三成,其後數年亦持續下跌。
相比之下,香港上屆政府才再就垃圾收費作公眾諮詢, 2014年諮詢完成前夕,負責的可持續發展委員會時任委員會主席陳智思,本預計可於翌年向立法會呈交垃圾收費方案,最快2016年實施。但實際上,固體廢物徵費詳情,遲至2017年3月才出爐,預料最快要到2019年下半年才能實施。據傳媒當時引述消息指,政策一拖再拖,是為了避開區議會與立法會選舉。
政策遲緩的結果,是香港的環保災難逐年升級。以《2016年固體廢物監察報告》透露,2016年港人共棄置561萬公噸垃圾,每日棄置在堆填區的垃圾達15,332公噸,較2015年增加了1.5%;當中,都市固體廢物佔約10,383公噸。
目前,環保署正委託顧問公司研究膠樽生產者責任制,或會如飲品玻璃樽般規定按樽收費。政府對減少廢棄飲品膠樽踏出政策建議一步,固然值得讚賞,不過,真正的問題是,日後政府能否排除爭議聲音,不再像過往,每遇到爭議便龜縮?
上文節錄自第97期《香港01》周報(2018年1月29日)《香港環保政策缺通盤計劃 廢膠圍城不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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