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盤中人】基建2025起完 尼泊爾人轉型:「要生存要轉變思維」
城市沒有停止建造,走到哪都是進行中的地盤。此時此刻,房委會轄下有34個樓盤施工中,港鐵正建造5條鐵路。圍板背後的工地,又是怎樣的世界?在種出大廈,建造繁華的過程中,地盤中人一張張的真實面孔,你又可曾直視?
攝影:林振東
那天中午,Nutan和他的尼泊爾朋友窩在貨櫃裏等待外賣飯盒。貨櫃坐的幾乎都是尼泊爾人,隔壁貨櫃坐中國人。
「我在這裏學到的東西都是壞的,每一天你問候我、我問候你,這裏的人只是為了錢,你看要在這髒地方吃垃圾般難吃的飯盒,地盤工作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災難,若不是為了錢……」
Nutan在一間尼泊爾餐廳喝着一杯馬天尼說下去。
地盤內的不公平
Nutan 11歲從尼泊爾申請來香港,他爸爸是1997年前退役的啹喀兵,一家人其後陸續申請來香港紮根。Nutan帶我走在油麻地、佐敦之間,沿途碰見的尼泊爾人背景都與他差不多,兵二代、兵三代在香港讀書,在香港成長,八成人畢業之後便在地盤工作。通常他們從事的工種都是「力的表現」和需要團結的,例如紮鐵。
「我入地盤做是為了戒酒。」走着走着Nutan突然說,以前他在蘭桂坊酒吧打工,每晚醉着回家,如此醉了5年,他由酒保升到經理,然後喝得更兇,太太懷了女兒後,他決定換一份人工更高的工作,儲多點錢買個單位一家人住,順便戒酒。
「因為錢,我喜歡現在地盤的工作,如此而己。但是我比本地人工資低,本地人做紮鐵每日3,000元,我們尼泊爾人做了5年紮鐵也只是每日1,500元。」(本地人與尼泊爾人的薪金是否有距離,視乎他們工作的公司,有些尼泊爾工友的薪金與本地人無異。)
「公平」是Nutan最常說的字。「我們公司現在有約1,000個尼泊爾地盤工人,晴天雨天他們都要跟着隊長的指示工作,全部只是同一個職級,即使工作了20年亦如是。地盤內所有管工位置都是中國人擔當,我做了5年也是同一個職級。員工們沒人敢作聲,可能明天老闆在雜誌上看見我的相片會炒了我,但是我不怕,我是技術人員,到哪裏也能找到工作。」
起來掌握財富
我們在一間尼泊爾餐廳坐下喝兩杯,明顯地盤工作並無法幫Nutan戒酒。餐廳其中一個老闆是介紹Nutan到目前公司工作的前輩,他在行內做了20年,現在是個隊長,他的兒子也在地盤工作,但是這並非他所想。隊長說,「我們這一代人初來香港時沒有選擇,惟有到地盤工作,下一代沒有必要繼續入行掙扎,香港的基建也只建到2025年。慢慢地,尼泊爾族群會轉變他們的思維,我們不只在地盤工作,要在香港生存,最好開始做點生意。」
兵二代從地盤工作在香港熬了一代人後,逐漸掌握遊戲玩法:要不掌握權力——現時尼泊爾人經營的分判商也有20多間;要不掌握財富——轉型投資生意或置業買樓。看着這個小隊長和朋友合夥開間樓上餐廳,Nutan對現在的工作又多一點憎恨,「我擁有酒店管理學位,只是不懂中文。我根本不應該做地盤工人,我還在做些什麼?快點跳到人生另一個範疇吧,為什麼我的人生要在這樣的環境裏過?但是我不能停止,電話單、水電、租金、女兒學習費用,一個月也不能停下來。」
波友=工友
全香港有約13,000個尼泊爾人,大部分聚居在油麻地上海街、新填地街和元朗。Nutan住在上海街,我們經過官涌街市旁邊的足球場時,他指一指這個球場說:「我踢波踢了約20年,佐敦的尼泊爾人我差不多都在這裏認識。以前初初來香港什麼也不知,來這個球場和尼泊爾人踢波時,當時在融樂會當社工的王惠芬來球場找我們,她帶我們去南華會踢,和香港人踢,那個時候我們很年輕,沒有想未來,只知道踢波。」
球場上的波友以前大部分是同學,現在每周日在九龍公園見面踢波的大部分是地盤工友。Nutan說,地盤這行是講求關係的行業,沒有人從公司求職,你試下在地盤內問問,99%也是朋友或親戚介紹來做。尼泊爾人也一樣,有時我們波友之中有人需要搵工,也會幫忙介紹入地盤。
這天踢波,兩隊人之中有約一半人是工友,各自在香港不同的地盤工作,一周上班6天,第7天這群尼泊爾兄弟們也在球場上見,踢完波再到餐廳喝啤酒開派對,工人太太們也會參與派對。
有一晚Nutan和朋友走在佐敦街頭,我們聊起什麼是快樂,他們客氣地談到平日在地盤中有同鄉兄弟陪伴工作就是快樂,被其他族群的工友欺負時打架也比較有氣勢,但更多時候收工一杯啤酒已經是快樂。Nutan說,他們很多人在香港生兒育女,未來已經投放在香港,而要在香港快樂,必須買樓,所以他必須繼續地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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