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港最後一位造鳥籠師 半世紀靠手藝養活全家 老來造籠成藝術品

撰文:黃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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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傳統工藝日漸式微,人手製作的鳥籠也成為碩果僅存的手藝。全港最後一位鳥籠製作師傅陳樂財,70年代為了養家自立門戶,半世紀以來製作過無數鳥籠,更曾替過不少政府高官造鳥籠。
年屆古稀之年,他近年從匠人化身成藝術家,只為靈感,而不再為錢造籠,其花了2年時間製作的新作品,由年初起在中環藝廊展出;而其手藝於去年更吸引到外籍藝術家Frédéric Bussière慕名而來,向他學習製作雀籠技巧並融入創作,成品於上星期起在電車上展示。
從造雀籠賺錢養活一家五口,到近年雀籠變成藝術品,陳樂財說起來,嘴角總掛起一抹淺笑,「最開心係有人識欣賞我嘅作品,好過請我飲茶」。

從太子花墟走入雀鳥花園,經過樹蔭鳥鳴,映入眼簾的是擺滿雀籠、蟋蟀的小巷。來到花園盡頭,陳樂財坐在「財記」店門前。五月的天,盛夏提早到來,陳樂財身後擺放一把鐵鏽斑斑的風扇,臉上架着一副老花鏡,身穿一件白色背心,一手拿着油掃,不徐不疾地為竹絲雀籠掃上一層又一層漆,而其十指之間早就埋入漆油。

陳樂財,人稱財叔,明明一頭斑白,可是整個雀仔花園的人總愛叫他「財仔」,隔壁老闆笑言:「佢仲好後生!」還有2年便年屆80的財仔,接受過不少媒體訪問,其生平在網上一搜便冒出來:陳樂財生於1942年,自1955年起隨舅父學習造鳥籠,後來更師承造籠大師卓康。

從太子花墟走入雀鳥花園,經過樹蔭鳥鳴,走進擺滿雀籠、蟋蟀的小巷,來到花園的盡頭,陳樂財正在「財記」店門前默默修籠。(黃文軒攝)

新入行無名氣收入不穩 曾一度轉行

70年代香港養雀風氣興起前,製雀籠的人僅屬少數。人們傾向找享負盛名的大師造籠,剛入行的財仔沒甚名氣,收入不繼,曾一度轉行倉務員。後來養雀成潮流,雀籠需求殷切,他才再度入行。他清楚記得,31歲那年成家立室,然後離開師門出來自立門戶,結果製籠師傅一當便是50多年,靠雀籠養活了膝下3名兒女。

財仔的50多年造籠生涯,同時見證了香港歷史。旺角康樂街曾於70年代發展成售賣雀鳥、鳥籠的集中地,因此又名「雀仔街」。有閒情雅致養雀的人多是公子哥兒,亦有不少政府高級職員來找財仔造籠,「探長級人馬都有」。人們提着一籠鳥兒,到上海街的奇香及雲來茶樓飲茶賞雀,「成個酒樓坐滿晒,啲人拎住籠雀就坐一日」。

「財記」店門前掛起兩籠雀,一隻石燕,身帶有一抹鮮黃色,不時在籠中跳躍;另一隻黑白,全身烏黑,眼睛閃亮亮。(黃文軒攝)

年復年、日復日造籠修籠

舊日風景已不復見。90年代初政府重建康樂街,高聳入雲的大樓倏地落成,變成今天的朗豪坊。自97年起,雀仔街一帶商戶搬遷到園圃街雀鳥花園,「財記」手藝仍十年如一日,店內一隅仍擺放着財仔沿用多年的工具、放置雜物的鐵盒,稍微傾斜了的木框掛鐘。儘管雀仔街風光不再,這裏的時空卻仍像停留在70年代。

維修雀籠步驟逐格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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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工藝日漸式微,全港目前只剩下財仔一位造籠師傅,他不時嘆沒年輕人願意繼承工藝。去年,有外籍藝術家慕名而來,找財仔學習製作雀籠技巧,希望將雀籠製作工藝融入藝術創作,作品上星期起在電車上展示。財仔一向不苟言笑,但說起有人拜師學藝,嘴角卻微微揚了起來。

財仔曾中途轉行,其後因多人養雀再重回本業,當年為了「養頭家」而自立門戶,結果到了古稀之年,他仍在默默低頭扎雀籠。(黃文軒攝)

雀鳥歌聲有別 「睇吓你想聽張國榮定梅艷芳」

「財記」店門前掛着兩籠雀,一隻是石燕,身帶有一抹鮮黃色,不時在籠中跳躍;另一隻黑白,全身烏黑,眼睛閃亮亮。財仔說,他愛雀,全因雀兒活潑可愛,「又聽話」。他又鬼馬地笑說,每隻雀鳥的歌聲有別,「睇吓你想聽張國榮,定梅艷芳啦!」。他尤其喜歡歌聲,店內一排書架上擺放不同歌手的唱片:許冠傑、關正傑、蔡琴,還有粵劇演員徐柳仙等,他統統都涉獵,「咩歌手我都聽,佢啲歌好聽我就聽」。

「我而家造雀籠唔係為搵錢,有靈感到先做。」
鳥籠製作師傅陳樂財

近廿年間,財仔專為客人維修鳥籠,暫停了所有造籠工作,「都唔知幾時做起畀人,人哋都冇咁好耐性等你。」只是偶爾會為興趣造來自用,最近他曾用花2年時間做一個鳥籠,目前正在藝廊展出。

問財仔維修籠有何技巧,他行動比說話實際,一拿起工具便專心致志,「睇唔出係我做就滿足」。(黃文軒攝)

造籠是一門藝術 「唔係為搵錢」

數字的事,財仔常常說不上來,說起往事又總是輕描淡寫。問他每個雀籠賣多少錢、製作需多少時間?他都只回一句:「工字不出頭。」在他的工藝世界中,一切都無法用數字衡量,造籠更像是一門藝術。「造得快只係當工廠咁做,唔係為做藝術。我造雀籠唔係為搵錢,有靈感到先做」。而替人維修也是藝術一種,「做到人哋睇唔出係我維修嘅,就滿足了」。

近年來財仔得了糖尿病,維修速度比從前慢了下來。他說:「都攰呀。」但他還是每朝10時開舖、6時關門,多年來都風雨不改。(黃文軒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