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競教育 4】經濟碩士不做銀行做旁述:沒職業階梯,卻有自由
「無論有冇我呢個人,電競都係未來主流產業。」電競評述員William說。根據《電競:香港下一個經濟增長板塊》報告,預計全球電競市場收入,將由2016年的25.5億港元,增至2021年的68.2億。全球都在搶奪這塊肥肉,香港政府的步伐還是溫溫吞吞。
在港府沒帶頭宣傳下,不少香港家長仍以為加入電競業就只有選手這條出路。不過,事實上整個產業,還包括電腦技術、舞台設計、遊戲設計、體育心理學、電競評述員等。單計電競評述員,走得較快中國電競市場,其年薪可高達一億元人民幣,比職業選手收入更可觀。William說:「如果一個產業成熟,任何角色都可以好光輝。」
「但呢刻冇可能得。冇可能單靠應接電競比賽評述員的freelance項目維生。」如果形容電競是一個金礦,香港仍是拿起鋤頭,左摸右摸的階段。路向未明,擁經濟學碩士學位的William,在這刻卻放棄安穩的銀行工作,裸辭後加入電競企業。原因為何?
攝影:高仲明
旁述,對推廣運動很重要
William大學主修經濟,碩士修讀行為經濟學,比較接近社會科學的科目。辭去銀行職位,找過市場營銷的工作,但社會科學的碩士證書對那些行業而言,不算什麼。但電競這個行業,卻是不看學歷,也沒所謂專業的電競從業員,大家都來自各行各業的「雜牌軍」。
William13、14歲就愛流連網吧,網吧中有比賽,亦有很多網絡公司辦公開賽,他更到會展參賽去,「好享受成班人一齊玩。」他愛玩街霸、FIFA,自少見盡高手,「我好早就知道自己唔係選手的材料。」他轉而從教育和電競評述員的方向發展。「我有一個夢想是做講波佬。」幾年前網上「開台」講波,替球迷專頁撰寫球評。
一次,當電競選手的好友未能做評述,找他「替更」,有了經驗,「再一個介紹一個。」而入行。他喜歡做旁述,「係因為旁述對推廣運動係超緊要。有幾叻的球員,但觀眾睇唔明,就只流於玩運動嗰班人認識呢項運動。好似水球咁,評述唔講啲規例,根本冇人會明。」他又以《英雄聯盟》為例,「評述係令觀眾明白個激情喺邊。」
盼扭轉「尖酸」評述風氣:讓觀眾知道選手生活
但這行頭沒所謂正統的「職前訓練」,「一開始冇人會教你如何評述足球遊戲,起初我係當真波去講。」但足球賽與電競足球旁述的分別,在於後者是一個玩家控制兩位足球選手,旁述要分析玩家的背景、風格的同時,「用選手的角度,估佢睇緊啲乜嘢,分析佢決定背後的動機。」電競比賽速度快,變化大, 這也增添了旁述的難度。
他留意到現時電競比賽評述「尖酸刻薄」的風格較受歡迎,「一開波就講呢個選手實力好差。」言詞抵死啜核固然能吸引觀眾,但他希望能扭轉這個歪風。William是從一個足球迷的經驗,去思考如何當電競評述員。
他說,外國足球賽事的評述總留有餘地,鮮有一開波把球員彈得一文不值,「點解唔可以對電競選手刻薄,因為你唔知人每日嘅訓練係點。」因此,即使他不是選手,會搜集資料,網上翻看職業電競選手的訓練生活,在評述當中讓觀眾了解參考。「作為觀眾,除咗想知球場上發生嘅事,仲想知多啲球隊的運作。」,「外國會揾球員做嘉賓評述,就可以畀到觀眾多啲角度睇球賽。」英國電視台評述的角度亦有別於香港,正是因為他們知道英超球員訓練生活、教練的風格、頂級防守技術云云。
現時香港大概只有一至兩位當全職電競評述員,很多行內略有名氣的電競評述員都是兼職。有電競評述員指新人入行薪水普遍偏低,每場賽事僅獲一百元的酬勞,年資較高,則可獲四位數字的酬金。然而,William點出事實:「呢一刻,一年得幾個比賽,冇可能做到全職,同埋有冇人請,要睇比賽大會、遊戲廠商肯唔肯出錢請評述。」
「純粹做評述的人,好難畀到條明路佢行。」William說。他坦言辭去銀行職位,掙扎了一段時日,雖然銀行薪水不高,「但你會知你十年後的價值,至少有條path(路徑)喺度。」,「我唔係要考自己眼光,純粹係任性。」
電競企業沒有職業階梯 卻有自由
William中學時喜歡挑戰老師權威,畢業後在銀行界工作5年,則挑戰職場制度。簡單如一份績效表,他就覺得是制度產物的荒謬,「我成年嘅表現係點你會知,點解仲要填表。」他更留一頭長髮,來試探上司的底線,「我經理有問我會留到幾長。」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因此,銀行這種齒輪式、刻板的工作根本不適合他,每接手新項目,「都係揾返舊年個模板。」銀行裏頭不需要新點子,他從大行轉到細行,發揮雖然較多,但依然沒有滿足感。
他在Facebook開啟一個「返工狗」的專頁作渲洩,「係自嘲,亦係警惕自己,覺得自己係狗,但又繼續返呢份工。笑自己同其他香港人一樣。」銀行工作勝在安穩,但安穩磨滅人離開的勇氣。「好多年青人都係唔鍾意份工,但唔做嘅話,唔知做啲乜係開心。」
於是,他決定裸辭,剛巧遇上電競企業招聘便去嘗試。電競企業完全是另一個世界,「每人都在摸索,依家有2000條橋,人人會話『唔知啊,試吓囉!』。每天都有新的衝擊,建立的視野比過往的銀行經驗還要多。」然而,電競行業沒有一條清晰的職業階梯。William每月領薪水,卻是走在河裏,每走一步,放一塊石頭,「唔知會去到幾遠,但多咗創作和自由。」他在電競企業中負責課程設計、課程導師、訓練職業選手,「呢一刻我享受電競,唔係因為我真係好鍾意電競,而係我有好多冇試過的經驗。」
接受電競係運動,因看到選手激情
記者問:「你點樣接受電競係運動,唔係打機?」今日香港政府仍在這個問題上打轉。William坦言:「我接受咗電競係運動,我先投身呢一行。」想法改變的轉捩點,是被團體賽的激情所感染。他說,格鬥遊戲在一眾電競項目中最團結,「因為格鬥遊戲永遠係小眾遊戲。」格鬥遊戲沉寂一段時間又再冒起,他好記得去年日本選手Tokido爭奪多年,終拿下生涯首座EVO《快打旋風5》的冠軍,「當時旁述喊,全世界都替佢開心。當Tokido分享得獎感受時,佢表達希望多啲人認識呢個遊戲。」
電競是機舖文化的延續
「因為養一個格鬥選手好難。要多獎金,就要多人玩。冇人想十年後得好小撮人玩。」電競本身就是一個社群,要合力才能推大這個餅,電競的生態才會健康。「以前未有電競概念,我覺得電競係包裝出嚟嘅啫。我以前大多時間流連機舖,其實本身已經係一個電競。」William說。
他享受電競,正因為電競就是機舖文化的延續,一種團結的精神。全世界為Tokido奪冠吶喊,機舖世界亦如是,「我好鍾意喺機舖打街霸,有人贏咗,大家替你高興。這個就是機舖文化。」他13、4歲,放學後流連機舖、網吧至晚上11、2時才回家,就是因為在遊戲世界裏就沒有階級之分,人人平等。
機舖雖然龍蛇混雜,既有高手,亦有黑道中人,「識人,冇話識一啲,唔識呢一啲。總之,打機就一齊打機,食嘢一齊食嘢,佢搞事我就走先。」有些機迷更會在家中添置一台遊戲機,大家相約到其家中耍樂,「打機係好有community。」而這種無階級之分的小社會,卻是學校所缺乏。William升中,就讀港島區名校,成績一落千丈,自然被老師標籤,「學校講成績,自然有階級分。同學校關係唔好,就算有community,都唔屬於我。」
少時從學校溜到機舖去,長大後從銀行跳到電競企業,不求發達,只求尋回自身的價值、屬於自己的commun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