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兒童Art Basel導賞　母冀啟發自閉傾向兒：有能力都想栽培佢

上星期五，一行14位小朋友一起乘地鐵前往Art Basel（巴塞爾藝術展）參觀，為這個離地的藝術展增添幾分童趣。有幾個男孩圍在一起玩手機遊戲，一個藝術展的導賞究竟能為基層兒童帶來什麼？
唯獨11歲的嘉健默默地站在一旁，他無法參與別人的話題。他遂向記者道出，自己喜愛畫畫。
打機還是畫畫較重要？一旁的男孩說：「打機！」嘉健說：「當然係畫畫。」立刻引來其他男孩說：「虛偽！」這是因為他們不了解，畫畫的意義對嘉健來說遠不只於消遣；對有自閉傾向、不善言辭的他來說，繪畫是他表達內心的出口，能平靜他那「波濤洶湧」的情緒。
出發前，嘉健很興奮，說裡面一定有很多「好靚嘅畫」：「我二年班先開始學畫畫，學落去都一定畫得好靚。」然而，對來自基層家庭的嘉健來說，學畫畫機會往往不是必然。
攝影：鄭子峰

學業冇成就　盼有一技之長

嘉健1歲時，媽媽梁太發現他比其他孩子發展緩慢，不善於表達自己。後來，嘉健被診斷有自閉症傾向：「懷疑有自閉症，話佢喺邊緣位，又唔上又唔落咁先死。」嘉健在主流學校讀書，與一般同學的學習差距早在中一時已見明顯，他上課聽不懂，課後沒有補習班。那時媽媽獨力照顧嘉健，每日打四份工，回家看到兒子哭著說不懂做功課；媽媽也不知對特殊兒童的教法如何：「我唔識方法，佢有情緒你有情緒，屋企家嘈屋閉，唔係打就鬧。逼住我冇辦法，我唔食都要畀補習社。」後來，媽媽找了一家專門照顧特殊需要兒童的補習社，補習成了必要的支出。

嘉健的語言能力比一般同齡小朋友較弱，說話沒有連接詞，簡單的詞語如「匆匆忙忙」也不明白。他在學校的成績不算最差，卻又令媽媽感到苦惱：「唔係最差，又冇得上加強輔導班，企喺中間個位又唔上又唔落，咩都入唔到。」兒子生於基層，有自閉症傾向，看來輸在起跑線，母親「望子成龍」成為奢望，唯期盼他有一技之長，將來至少能養活自己。

無法負擔長期學畫畫：好多嘢都要取捨

梁太也讓兒子嘗試參與各樣的興趣班。嘉健不喜歡跆拳道和跳舞，加上手腳不協調，老師著梁太放棄。媽媽又帶過嘉健學游泳：「起碼將來可以做救生員，點知佢又怕水。」輾轉才發現嘉健最愛畫畫：「佢冇要求學乜學乜，唯一就係畫畫，同我講佢想去學。」

可惜小二那年的畫班只是維持了一年，後來只能斷斷續續的參與短期、一次性的畫班，因為補習連同每月$1500言語治療的費用，對梁太來說已很吃力，寧可省下畫班開支：「畫畫，你唔會用來搵食㗎嘛，除非你好有天份啦。或者以我咁嘅水平，覺得唔係好實際。如果睇唔到前景嘅，就要揀重點，好多嘢都要取捨。」

不善言辭　唯有作畫表達自己

即使沒有畫班的培訓，嘉健對畫畫的興趣也沒有消減。每天做完功課後作畫；逛街時，看到排列整齊、包裝精美的顏色筆也會目不轉睛。早前在寫生班中，他的作品從10多個同學中被挑選出來得獎。畫畫是嘉健少有的成功感來源，也是他抒發內心感受的渠道。

有次，嘉健被人推跌受傷，任憑媽媽怎樣問也好，他也說不清事發經過。他在校也沒有幾個朋友，心裡的話不知如何發洩。媽媽坦言，有時也無法明瞭兒子的意思：「佢咁大個仔，講啲嘢我都唔明，靠估㗎咋。」畫作成了與兒子溝通的入口：「因為佢詞語缺乏講唔到，都會同佢講，你唔識講可以畫出來。」

開心時，畫作色彩繽紛；傷心時，畫作色調灰暗，有時還配上一張流眼淚的臉孔。他在單親家庭，他的畫裡有爸爸媽媽：「例如佢以前問，點解人哋有爸爸，我哋冇爸爸。佢就畫屋企又有媽媽、爸爸，因為佢想要有有爸爸媽媽同佢玩。」嘉健會在家裡各處貼上各種「機關」、「隧道」，佈置成自己的秘密基地。嘉健說，自己有一張通往「好人基地」的地圖，那裡很方便，有地鐵、巴士：「嗰個係我創造嘅世界嚟，唔係真㗎。係我嘅世界。」

「我負擔得到，邊個唔想？下個月可能又唔夠錢。我有能力都想栽培佢。」梁太苦言。唯有時常為兒子留意不同的機會，開闊眼界之餘，也讓他有機會與人相處，學習社交。梁太當然不知什麼是Art Basel，只知與藝術相關的活動：「睇佢去到嗰度，會唔會好似開電掣咁，令佢開竅、啟發吓。咩都畀佢嘗試吓啦。」

參觀藝術展　小孩：原來藝術係咁

這天來參觀的小朋友大部份正就讀高小，皆來自低收入家庭。《香港01》聯同香港社區組織協會合辦、1a Space協辦「香港01 x 香港社區組織協會藝術之旅」，於上星期五邀請了14位基層兒童免費參加藝術界盛事Art Basel巴塞爾藝術展的導賞團，讓他們接觸藝術。

甫走進場內，他們眼前是由七幅舞台布幕組成的展品，中間還放置著竹枝、粉筆、繩索；其他展品中，有放置多層金屬飯壺的，也有鐵籠中的大屋表達作者被困的童年生活，還有掛在墻上的畫作。童言無忌，有些同學看罷拋下囂張的一句：「咁都叫藝術品，我都得啦。」有些關心雕塑為何沒有四肢；成年人提問的可能是關於創作意念，這些小孩問：「咁大點搬入嚟？」嘉健也表現得踴躍，拿著手機不停拍照。導賞員才剛剛講解完一個展品，他就指著對面Andy Warhol的《彩色金寶湯罐頭》問：「嗰個罐頭呢？」

各式各樣的藝術品令人眼花繚亂，問嘉健覺得展覽如何，他只說「唔錯」，一邊捧手機查看照片：「今日收穫好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