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匙扣、長輩捐錢不計回報　90後書法少女：原來世界並不冷漠

「擺檔或教寫字的時候，會問大家有沒學過書法、寫過毛筆字。大家的印象，就是小學做功課時把字帖放在練字簿內，再用科學毛筆把字逐隻填滿。共同回憶彷彿到這裏就中斷了，之後就再沒有執起過毛筆。有時只是問對上一次拿筆寫字，大家也不太說得出。」
90後書法老師Kaka 逢星期六晚，會帶着寫字用具到元朗街上擺檔寫字、義賣匙扣，像老一派的「寫字佬」。對她而言，這是每星期的「消遣」。也藉此接觸外面世界，不只是埋首於墨跡之中：「與路人的溝通，話題未必關乎書法或寫字，可能是關於生活。這種與不認識的人突然成為朋友的感覺很特別，好多人不曾想像過，寫字能令人有這樣的經驗。」

街頭寫字是溝通的橋樑

「曾經有位長輩，在我擺檔時走過來，把錢塞入錢箱，對我說了聲加油便離去。我想提他拿匙扣，他卻說沒關係，幫到人就可以。那一刻，我體會到原來世界並不那麼冷漠。」Kaka感慨以前工作的時候，人際關係基本上只考慮目的與利益，沒有真正的溝通，大家付出同時，都在計算短時間內要得到同等，甚至更大的成果。離開那環境後，遇上這種不問回報的義人，即使彼此可能不再有交集，那種溫暖卻留在心中。

「在街上擺檔，會受到不少人注意，有些小朋友好主動過來聊天，一位妹妹經常與他哥哥一起來到，每次都跟我說她在一星期中發生的事，拿着課本跟我說學了什麼、去補習班做什麼、家裏養的狗的近況之類；也會有上了年紀的人看我的字跡，稱讚寫得不錯，或是問我學了多久，雖然這些討論未必很深入，但都十分珍貴。」

二十年前kaka開始學習書法，去年開班授課。街頭書法讓她對自己、他人、城市以及生活有更多反思；同時帶給她一些難忘經歷以及個人目標。她視這種方式，為一條溝通的橋樑：「這是一個好小的平台，但能讓人知道，在這年代還有人寫毛筆字。其實不一定要對話，可能他們看了一眼便繼續走，但他們腦中會有思考，這也是我想做到的。」

以前，她工作的圈子雖然大，卻沒有什麼朋友，職場中不會有人用真正的面貌與別人相處，自己亦如是。現在接觸的人變少，卻換來志趣相投的朋友，能夠做回自己，不再是表面風光。這些經歷、與路人的邂逅，驅使她在星期六教完三堂書法課，身心俱疲，卻仍然堅持從九龍趕回元朗擺檔。

書法與城市：手寫字的溫度無法取替

許多人覺得，寫毛筆字的人就是慢條斯理、優哉悠哉。Kaka有時亦會被人誤會：「大家都覺得我應該是慢吞吞，像龜一樣。不寫字的時候，我其實是個好焦急的人，按電梯會多按幾下，希望電梯快點到。只有在執筆時，才能放低那份急躁。」以往的工作經歷、做事的方法，在離職以後，都還影響着她。Kaka亦不是個別例子，這已是大部份上班族的共同特徵。

一個人不可能只有一種精神面貌，當焦急帶給人壓力、負面情緒時，便會找方法去抒緩宣泄。有人選擇運動、有人聽音樂，各式各樣。「平時會煩躁不安，因為有太多你無法控制的東西：客戶何時交文件不是你能控制、電梯何時到達又不是你能控制。生活中充滿了這些事物，當然會焦慮。寫字的時候，所有事情都在你掌握之中；而且，控制毛筆的過程，就像馴化它一樣，同時，你的心情亦會隨之改變，只要不帶負面情緒或壓力去做，就能慢慢放鬆。」

Kaka選擇在星期六擺檔，是因為星期一至五，大家不會有時間停下來與一個不認識的人交流。星期六比較多人放假，有人吃完晚飯後，會在公園散步，在這種閒散的日子，更容易打開話題，不必聊兩句又看看手錶，匆匆趕回家睡覺。

在電腦化時代，在這個城市的街巷間，仍然會看到很多手寫字招牌和產品。「抬頭望見兩邊充滿手寫招牌，會找出自己喜歡的，設法加入自己的創作中。例如上星期我在長沙灣走着，發現一整條街都是手寫招牌，只要細心留意，會發現它們遍佈整個城市。有時舊樓外牆翻新後，仍能隱若找出書法的痕跡。」在寫字人眼中，手寫字即使在哪個時代都有其價值：「手寫字背後，經過學習、思考的堆疊，加上人的創意與努力，才能寫出幾隻字。」Kaka現在師從著名書法家華戈，他至今已替超過七十部電影題字、亦有音樂人找他合作設計字體，成為一種型格與風格。

Kaka去年年底開設「習字為常」，將自己的字與自己喜歡、關心的事物結合，在平台上發表作品。例如她曾到訪日本建築師安藤忠雄設計的博物館，拍下照片，再加上自己的筆跡做出作品。她沒有成為大師的期盼，但也希望將來自己的字，在城市的不同角落，都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