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影真相】從小到大被女人排斥　私影女生︰這個社會我生存不到

私影是另類的慾望交易。少女販賣各種形象和幻想，可愛的，性感的，三百元影便服，加多兩百元影三點式泳衣，有時是單對單，有時是辦私影會一大群男子對住一個年輕身體和臉團團轉，女的擺出撩人姿勢，咔嚓咔嚓，男人像用鏡頭一親芳澤。
23歲私影女生陸雯雯說，部分私影攝影師做IT，很少接觸異性，有的甚至從沒拍過拖。私影是他們慾望的安身之處，明賣明買。但有時這條界線很安全，有時這條界線有點危險和兒戲，但為了生活自主自由和「被看見」，陸雯雯能適應。

私影製造幻想和慾望

記者和攝影師跟拍過陸雯雯某次私影聚會，發起聚會的Roy（化名）帶同四個業餘攝影師，在添馬公園圍著雯雯一人影相，她身上一套銀白晚裝和整晚費用是Roy付錢，像其他私影工作，陌生人在臉書上互相Inbox Message，聊幾個星期敲定就約出來私影。唯一不同是，雯雯這次穿多點衣服。

「好熱，第一次私影著咁多衫。」她快樂地說：「同埋做返自己！」當日附帶舉行電音節，播放強勁K-pop音樂，她說要邊跳邊影，結果跳爛一雙高跟鞋。這次該是她最輕鬆快活的一次私影，記者在場，所以現場友愛和睦得不真實。明明雯雯平時私影多數躺在床上，穿很少，有時泳衣有時內衣有時T-Back，對著大汗淋漓的猥瑣男人騷姿弄首，有時鏡頭猛對住胸部影，她要當自己是慾望化身。

雯雯出生基層家庭，父親一早過世，母親做園丁。中五輟學後她在天水圍開小舖頭賣飾物，幫人化妝、黏假甲等，空閒時接拍私影，因為影完有相收，她想為青春留倩影。後來賺來不夠交租，小店執笠，為了搵食，她轉作全職私影。由那時開始，她就得應付男人各類企圖和慾望。網絡無邊而且未知，自己在明，與在暗的人接觸溝通，什麼離奇對答也見識過。最常收到陌生人的Inbox Message是「不如試下同我拍拖？」或者她寫明「歡迎約拍」，Inbox收到訊息是「歡迎約啪？」，甚至有人傳來幾張AV女優截圖，問可否咁影？雯雯見怪不怪，封鎖掉或者放上網讓網友恥笑。網絡還較易處理，私影時遇到動機不良的攝影師才麻煩。總有工作一到現場就變成另一件事，之前談好影時裝，但一到影樓只給一塊紗布，叫她脫光衣服披上。雯雯用網絡接觸這些人，同樣用網絡保護自己，將壞攝影師的黑名單放上FB、論壇。

「大家覺得私影女生隨便，網上很容易惹到這些人。影多幾次就識得保護自己。」她說話陰柔，表面像羔羊溫馴，但心裡總埋伏另外一句，人前從不說出來。

存在感　與如何被看見

陸雯雯說過這一句：「我喜歡自己被留意，因自小沒有存在感，我是零。」

她中學讀書時特別感覺壓抑，一路想做別人心目中的乖乖女，好好讀書，但從沒有人留意她，幾乎整個青春期都被同輩排斥，身邊沒有戰友，書越讀不下，中五就輟學。「小時唔識做人，唔識埋堆，唔講嘢，俾女同學排斥。越想融入別人的圈子，對方越不想你融入。」

在做Freelance私影前，即小舖頭執笠後，她曾打過「正常工」做Sales，每日企足十幾個鐘，每月收入七千多元，有時收少了錢要自己填數，同事常迫她請客不請就排斥，離職七日通知，最後七日同事精神虐待直到離職。她外表溫馴像羔羊，從小到大容易被一堆女人排斥討厭。

「有時覺得，這個社會我生存不到。」她嘆氣說。

返學或上班的日子，雯雯必須勉強自己進入別人的圈圈，落力討好別人，她覺得辛苦。直到做Freelance私影，終於有能力為自己的世界整了一個圈圈，不用強迫自己進入別人的圈圈，也不需要別人走入自己的圈圈。她終於可以控制一切，選擇和誰做朋友，不需要每天刻意討好別人，樂得自由和自主。做私影收入不算太差時，每月尚且賺七千多元，和企足十多個鐘的Sales工差不多，遠離「同事」這類生物，雯雯寧願私影也不要再打「正常工」。

繼續成長下去，私影比起從前學生時代更需要存在感、別人的鏡頭和鎂光燈。雯雯在某次Cosplay經驗學過一課──發現著得越多布，越沒有人理你，寂寂無名。「我cosplay《刀劍神域》的莉法，戴假髮，持劍，整個造型花了千多元人民幣，衣服由頭包到落腳，沒有引起人注意。夏天動漫節，我決定着少點布，飾演《拳王》裡的不知火舞，高叉低V，造型花了百多元而已，結果在動漫節迴響好大，攝影師都圍住我拍照，『墟陷』到被保安趕幾次。兩次經驗令我非常驚訝。」雯雯開始知道這個吃人社會的玩法。

「正經認真，沒有人想理你；要騎騎呢呢、出位，別人才見到你。」去年雯雯為中出羊子區議會選舉出位助選，穿比堅尼在西洋菜街反對大媽霸街，一時爆紅，成為半個公眾人物。時隔一年，她的名字與中出羊子未脫關係，網民未停止過對她評頭品足，以社會「人格分裂式」的規訓，認定陸雯雯出位發姣。後來幾乎沒有人找她私影，收入大減，潦倒過好一段日子。

她的世界由網絡和哄騙構成

記者從雯雯身上見到下一個世代某階層的面目，與自己上一代順利大學畢業的非常不同。首先她的世界和網絡密不可分，她信賴網絡，同時也見證親歷很多網絡的騙局。與她同住劏房的室友是在網上用Wechat亂add認識的，私影工作她主要從臉書與陌生人接洽，偶爾約網友出來傾計吃飯，大部分友誼或戀情也由網絡聊天開始。雯雯日常生活遇到什麼事，都會Post上臉書求救，叫陌生網友幫她忙，例如叫網友去她家捉老鼠、修理電器，大門定必要打開，不敢孤男寡女一室。最有趣的是，她在網絡上學習「世途險惡」，見盡網友從不兌現的「甜言蜜語」，約你吃飯不過想吃了你；情愛關係即食得今天說愛你明天愛第二個；雯雯幾乎天天見到某個網絡女神整容整歪了臉，或金融才俊天天Post自己戴金撈揸靚車豪食，銀紙一張張貼出來，為了騙誰買倫敦金；被人偷相做非法勾當已是等閒的事了。外表溫馴的雯雯卻不說話，但每句複述出來，她都有自己的心裡話。如果臉書至少反映一半生活縮影，大概她生活中遇到的人才是常態或多數，至少她那個世代那個階層的人，包括以私影販賣慾望、想成名爆紅的想法，如何藉網絡生存得好一點的方法及彼此哄騙。雯雯學懂最後誰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但母親依舊是不變的母親，對著雯雯也是說著母親的話，私影不能影過世，女人的青春有限，叫雯雯學門手藝。雯雯之前學習打碟但放棄了，後來索性學化妝和美容，她愛美，至少這門手藝是自己興趣。但她仍心思思想過台灣或日本發展私影事業，「台灣人挺開放，選舉有出性感女郎，跳鋼管舞，但香港好悶，穿比堅尼助選也大驚小怪，我心諗，他們自己選舉，自己跳埋一份。台灣開放前衛好多。」雯雯說，她始終沒有後悔那一次西洋菜街的「演出」，還說是自己的代表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