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睇戲】遭父親性侵、母親是女同志：導演以攝影機與過去和好
「我媽從來都不跟我們說關於她自己的事。這些照片裡的她，對我來說是完全不認識的人。我的心裡其實有好多話想要問她。我想知道，為什麼她明明喜歡女人，卻會結婚？」
獲得多個獎項的台灣紀錄片《日常對話》，香港幾家獨立機構早前公映時場場爆滿。筆者有幸買到香港藝術中心場次，電影中有關母女、性別、時代女性的悲與痛等主題，無不讓在場所有觀眾動容。
導演於拍攝《日常對話》時已是一孩之母。身為母親，她無比愛自己的小孩，讓她更不解為何母親對自己沒有愛（母女之間是否必然存在愛？），於是拿起自己最擅長的攝影機，試著隔著鏡頭去探問母親心裡的秘密，以及和「不堪回首的過去」進行對話。
在電影開始不久，導演透過旁白徐徐道出成長經歷：
我媽在22歲那年結婚生下了我。兩年之後，我妹也跟著出生。我從六歲開始，就跟著我媽一齊做牽亡，因為我父親根本不養家，我媽得自己帶著兩個小孩，賺錢來養活我們。小時候，我覺得我媽當法師很厲害，我就跟著她一起做牽亡，能夠帶領亡魂到西方極樂世界，還能幫忙家裡賺錢，是一件好事。後來長大以後，才知道這工作其實被人看不起，而且因為做牽亡，讓我連國小都沒能畢業，曾經讓我覺得好丟臉，也很怨恨她。雖然我也知道這麼想，實在是很不應該的事情。
她恨她媽媽做牽亡、恨她媽媽寧願走出去陪她的女朋友也不回家、恨她媽媽一直以來對她和妹妹異常冷淡，而最讓人心痛的，是她一直無法原諒不願和丈夫同床的媽媽，安排她與親生父親睡在同一床上。那時候她的親父因為得不到性欲滿足，所以便要求她用手和口幫他解決。
這些事慢慢織成了一個網，永遠地阻隔她與媽媽和好。如果不是透過這次拍攝，她甚至一直無法直面面對母親，更莫道是開口問母親知不知道父親當年做的事。
一直以男性打扮，陽剛氣十足的母親在一問一答期間，只低下頭流淚，一句話都沒有說。二人在各自坐餐桌一邊（即是海報的畫面），各懷心事。導演母親那個表情，大概是懷有一輩子解不開的內疚、慚愧、感傷，或許更多說不出的情感。
後來，導演帶著鏡頭與母親一起回老家，才知道媽媽在年輕時代一直受到的傳統的壓抑，明明從小就清楚知道自己是一個同性戀者，但卻因傳統的原故，嫁給了一個毫不喜歡的男人，然後長期遭受家暴。
到了現時一家人白髮鬢鬢，導演的姨母及舅舅抱持「女人長大就是要嫁人」，甚至不少女性長輩都說到會「被打」，但她們只說：「嫁了就嫁了（即使嫁到一個爛人），不然怎麼辦？」而當導演問姨媽及舅舅，知不知道她媽媽是個同性戀者時，他們全都立即避開話題，逃之夭夭。
在那個年代、那樣的階級環境中，女性只能滿足社會婚姻／兩性互動的典型想像，沒有選擇的空間。透過鏡頭，她在幾十年後終於可以原諒過去：我明白的，而且我願意原諒你（的懦弱）。
翻看資料，不少人問起她把一家私事攤在陽光下，甚至邀請大眾一起來凝視母親，真的妥當嗎？但導演竟然說，目前為止兩次看完，媽媽心情都超好的，而且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回家卻一直煮菜給她吃，因此她判斷這達到了某種修補及和解的效用。她補充：「更何況，連最難說出口的話都說了，還有什麼不能克服的呢？」
或許面對無法面對的過去，總要找個時機再找到方法面對，因為如果不做，什麼都不會改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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