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離世｜擔任武術指導四十年：「片場中李小龍有時和我玩兩招」

【孟海離世】武打演員及動作指導孟海因病離世，終年65歲。孟海由童星出身，客串李小龍主演的《龍爭虎鬥》，1985年更憑《皇家師姐》贏得香港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獎，現在一起重溫他跟《武備志》的專訪報導。

七八十年代香港動作片巨星輩出，個個各有特色。正派有重份量的洪金寶、有由小子到幹探的成龍、反派有鋼條型的元華，亦有高大強悍的周比利等。當中有位演員臉帶稚氣，老是飾演小弟或怕醜仔，曾獲第五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及七次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動作指導提名，四十年來為香港動作片創作多個經典作品；而今，他臉上少了當年稚氣，但仍對電影有團火，他是我們這次受訪嘉賓，「小海哥」孟海。

文、攝影：賴家俊
場地鳴謝：BARBE Bar&Grill樓上串燒店

香港早年除了袁家班和元家班(即七小福)為香港培育大量動作影星外，粉菊花的春秋戲劇學校亦為當中人才淵藪，孟海便是春秋戲劇學校其中一員。

「我媽媽是教書，本來想我做學問，但我不是讀書材料。而從小已很喜歡電影，七八歲時已嚷著媽媽要學戲。適逢我家與惠天賜一家是世交，大家都住在調景嶺，天賜他早年已拜入粉菊花老師門下，經他們介紹下我也拜粉菊花為師，一簽8年，其間隨老師不斷學，不斷出外表演。當年有百多套戲要學，一個老師教不完，請了一班內地來的老師，大家來來去去同一班老師，這班老師輪著到各間學校教，所以當年四間京戲學校，但大家都是由同一班老師教出來。」孟海笑說，當年試過捱不住偷偷跑回家，可惜給家人捉回學校，給老師「打餐飽」！

由童星到加入洪家班

孟海7歲便拍戲，導演袁秋楓找遍四間京戲學校，最後選中孟海，拍攝由樂蒂投資，樂蒂和雷震主演的《風塵客》。

但真正讓孟海多人認識是李小龍作品。孟海與師兄林正英十分要好，林正英成名早，當年已隨李小龍拍戲，李小龍很喜歡這個圓頭圓腦，常來探林正英的少年。而當李小龍投資《麒麟掌》(1973)時，更要孟海出演一要角；後來李小龍拍《龍爭虎鬥》(1973)，專誠在一場船上戲內，要求洋人導演安排一個特寫給孟海。孟海表示：「當年在片場，李小龍要我一直跟著他，戲以外要幫手跟頭跟尾，有時又和我玩兩招。」

孟海表示他與李小龍一家有緣，李小龍及其家人十分欣賞他。李小龍過身後，八十年代李小龍兒子李國豪闖影壇拍戲，主演由于仁泰執導的《龍在江湖》(1986)，也是找孟海擔任武術指導及男主角之一，讓他成為唯一一個與李小龍兩代人合作的演藝人員。

八十年代，孟海是洪家班重要一員。「洪金寶執導第一套作品《三德和尚舂米六》(1977)，動作班底反而沒有他自己師兄弟。倒是以我的師兄弟，董瑋、惠天賜、小侯他們為主。現在大家說「洪家班」、「成家班」只是八十年代後來的人稱呼某動作演員旗下常用班底，這些班底是慢慢凝聚而成，有些人更會不同班底走來走去。」與後來的「班」相比，「洪家班」主力由京戲出身，正體現了京戲人才對港產動作片貢獻。

擔任武術指導四十年

孟海18歲已做武術指導，從事動作設計40年，指導和演出經典作品多套，嚴選則有這些作品十分難忘：

電影《新蜀山劍俠》預告片，片內幕後花絮會見到孟海調動現場威也拍攝。

「例如徐克電影《新蜀山劍俠》(1983)，當年技術要動用100多條威也(Wired)以完成科幻動作，是第一套使用了這麼大量威也的電影，開創了港產動作片先河。本來我想專於幕後工作，但徐克不斷要求我出演，後來便擔演了其中一角『一真』；另一套是《龍之忍者》(1982)，擔任武指那年我只有22歲，那時資金有限，有一半資金用來請紅遍亞洲的真田廣之任主角。本來安排了一幕真田在執行任務時，用口含著刀的動作，怎料隨真田的日本武指說日本人不會這樣做，對動作設計諸多設限。動作設計要好看，有時與真武術一定有分別，我當時選擇不與日方武指爭論而停止拍攝，交由監制吳思遠處理，後來日方武指再無干涉動作指導的要求，結果拍了一部好看的武打片，捧紅了主角之一李元霸，《龍之忍者》更獲第二屆香港金獎像最佳動作設計提名，在全球大收大賣。」

談及做武指最難是要有「戲」。「你看七八十年代主流動作片，一味打，觀眾見到打得個個人仰馬翻，爛檯爛椅便算，但沒有戲。所謂有『戲』，你看看李小龍的電影，打之前已讓觀眾感到有戲，為怎麼打、怎樣因應環境打等等。好的武術指導，在動作設計上要有戲，不能一味蠻打，事前做怎麼、角色背景等要考慮，你看《皇家師姐》中楊紫瓊和羅洛芺，各有自己風格和打法。」與其他「班」一班人擔任武術指導團隊不同，孟海多數是以個人身份，或與其他武指合作，自己落手落腳設計每一個動作場面。

孟海補充，他有一套不是動作片的作品也最難忘，那便是與張國榮合演的《為你鍾情》(1985)，他在戲中飾演的「沙皮」最尾因病離世，但要在人生最後階段仍然保持正能量，當年令好多觀眾看得肝腸寸斷，傷心大哭。

擔任動作指導數十年，他如何評價港產片的演變？孟海不假思索的表示：「只有不斷創新！因為動作元素來去都是拳腳動作，若果要繼續發展唯有創新！」

鐵漢柔情做顧家男
九十年代末港產動作片式微，適逢內地市場發展，孟海一如其他動作片從業員一樣中港兩邊走，在內地擔任多套作品武術指導，偶然在幕前亮相。千禧年過後不久，孟海突然減少在內地的工作，影迷翻檢網上資訊，也發現少了孟海的消息，為甚麼呢？

「那時我女兒剛出世，我老來得女視她如寶。而且子女最重要的是童年，珍貴的童年回憶過了便沒有，所以我選擇留在香港拍戲，不用離開香港的工作。多陪伴太太和女兒，幫女兒選書包、買她喜歡吃的東西、每天接她上學放學。」孟海提及家人，微微笑，有點腼腆。

孟海早幾年留港拍攝港台節目《同里有親》。

現在女兒已十二歲，從來沒簽經理人的孟海認為可以再展拳腳。一直以來內地經常有人找他合作，但因為不想煩惱這些人際關係，所以找回多年老友、前成龍集團行政總裁蘇志鴻擔任經理人。這麼多年，孟海在內地和日本也仍有龐大粉絲，現在便可由經理人公司幫忙安排，早陣子便有日本的粉絲團一行來港探望孟海。

訪問完畢，我邀請小海哥到餐館的露天陽台拍攝。並在準備拍攝器材時不經意瞟了旁邊一眼，落地玻璃把日光透入室內微暗一角，小海哥的太太在一旁無微不至打點他儀容，務必令他以最佳狀態見人；孟海架上一副太陽眼鏡走出來，逗趣表示：「老婆說我戴太陽眼鏡好看啊！」為我們拍下他近來少有的專訪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