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武士》與「無心」
美國電影呈現其對東方文化的想像,很多時候是以功夫片或動作片為主題創作,如早年的《忍者龜》到近年的《標殺令》,電影很多時以武術為媒介,在電影美學和角色思維上呈現有別於一般荷里活電影的元素。這次為大家介紹當中一套有較大爭議的美國電影——《最後武士》。
《最後武士》(The Last Samurai)以日本於1876年由西鄉隆盛領導的西南戰爭和明治維新為背景,描述日本傳統在對抗現代化浪潮時最後的反撲和掩沒。主角歐格仁(湯告魯斯 飾)在美國參與鎮壓印第安人時,目睹長官屠殺平民而意志消尋,終日借酒消愁。後來歐受日本維新政府招聘,赴日擔任政府現代化軍事顧問,結果在一次領兵剿滅保守派日本武士時,歐戰敗而為對方首領、天皇前老師勝元(渡邊謙 飾)所俘。受俘期間,勝元以禮相待,為歐療傷,歐也在其間受到勝元和一眾村民熱情感染,開始愛上武士道文化,重拾軍人尊嚴,並接受修煉。後來維新政府派兵剿滅勝元,歐與勝元等眾自知必死無疑,但仍為捍衛傳統價直而戰,而與一眾武士踏上不歸征途。(片尾不作劇透,請自行看原片)
要說此片是受爭議,是電影主旨想呈現的武士道精神,是否荷里活的幻想?《最後武士》上映時,在日本拿下最高榮譽學院外語片獎,卻因為片中的反資本主義(西式城市生活和傳統農村生活)、反現代化/西化思維(僱傭兵VS武士價值),令這大製作與奧斯卡獎項無緣。可是另一邊廂,卻有論者指影片慣用荷里活渲染煽情的拍攝手法,和最尾的結局設定,缺乏日本文化那份內斂。有論者更以歐仁格角色與黑澤明經典作品《七武士》中菊千代(三船敏郎 飾)對比,後者由貪生怕死搵著數的冒牌武士,變為捨身就義的真武士(兩者角色均是由迷惑到清醒),但黑澤作品在含蓄之餘,透過菊千代來塑造出一個更立體,不會一面倒歌頌武士的角色。
武士道:輕生取義
當然,武士道是怎麼並不是本文三言兩語可盡道。武士是日本封建社會時代,侍從藩主的武力階層,概括來說,武士道是與武士生活結合的產物。如戴季陶《日本論》所說,日本武士的生活概括起來。「一是擊劍、二是讀書、三是交友。」從這三者中而結合了其價值,例如以配劍為生命、讀書明仁義是非、對君主朋友「輕生死」「重然諾」「當意氣」。日本學者新渡戶稻造在《武士道》中,說「人本身的不朽的部分,沒有了它(名聲)人便是禽獸。」武士道即對自己負得起恥的責任。這對武士行為提出了道德規範,要求武士承擔起對主人的忠和對家族的孝,哪怕最終無法完成任務亦要剖腹自殺,以保全住自己的名聲。若然武士背叛了這樣的價值觀,那麼整個社會也會拋棄他。簡單說,武士道是一種透過習武和讀書,體現人生價值為終極目標;是淡泊名利,輕生取義的武者人格。
無心劍術
說起透過武術來體現價值道理,《最後武士》也涉及當中命題。片中主角歐格仁在農村生活期間,透過和武士對打領悟到「No Mind」的道理。片中經典對白:
信忠(小山田真 飾)對學習武士刀頻頻受挫的歐格仁說 "Please forgive; too many mind"
歐格仁不解問 "Too many mind?"
信忠回答 "Mind the sword, mind the people watch, mind enemy ,too many mind."
他最後向歐補充一句 "No mind."
以上對話視頻片段見:
習武之人,要達到”No Mind”(無心),即佛教中「無我」境界,才能得以進一步令自己的能力昇華。在東方武術體系裡,因受到中國內家文化和佛教文化影響,武術除了表面的練外相體格外,還要練心正心。以日本劍道為例,在德川時代是六大武術之一(還有弓道、忍術、槍術、馬術及砲術),劍道在德川時期吸收了宋明理學成分,伊藤一刀齊(1560-1653)開創一刀流,從禪宗與《易經》中獲得啟發,強調唯有做到無心才可應萬變。
他曾言:
無心則精神不見,方向不顯。超然物外。無心可應萬變而無痕。《易》云:「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此明劍術者,離道不遠矣。
《最後武士》在這些片段裡,便不經意把武士道和佛教思想表露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