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議會系列︳邵家臻:人生高峰亦是低潮 難忘走進議員淋浴間

撰文:周禮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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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法會每4年換屆,絕少議員打算只做一任就告別議會,不過總有人選不上,亦有人選不得。社福界立法會議員邵家臻因為佔中案被判囚8個月,所以按法例未能參選9月舉行的換屆選舉。對於無法繼續議員工作,邵家臻覺得自己虧欠了社福界及社會,但亦明白這結果由不得他,有感這或是上天的安排,或讓他轉崗位繼續工作。
邵家臻講起4年前初走進議會,當時情境仍歷歷在目。他取得議員證後走進立法會大樓做的第一件事,並非布置辦公室,而是參觀淋浴間,要還他佔中時皮膚潰爛,卻一步之遙無法進去的心願。

邵家臻記得自己剛取得議員證時,首先做了兩件事,其中一件事,是他特意到立法會健身室,看議員專用的淋浴間,還自己一個心願。(李澤彤攝)

憶過去:當上議員後馬上做兩件事

想起4年前走進議會,邵家臻剛當選時躊躇滿志,還記得剛取得議員證時,首先做了兩件事。他到了立法會5樓的露天花園,要一看身處香港政經核心的光景。另一件事,他特意到立法會健身室,看看議員專用的淋浴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甚麼有這個執念?

邵家臻解釋指,曾經發生一件小事。2014年佔中期間,他在立法會外長期逗留無法洗澡,本身患糖尿病的他腳部皮膚敏感,發炎至潰爛。邵家臻知道當時有人拜託議員幫助,讓他們進立法會洗澡,但他礙於自己知名度不高,不敢要求議員讓他洗澡,至後來發炎太嚴重,並有佔中發起人幫忙要求,他才跟隨議員進了立法會,但該議員私下卻叫他,不要真的使用議員淋浴間,以免犯規,所以邵只是到洗手間稍作清潔而已,後來他腳部問題太嚴重,最終要送院治理。

當自己成為了議員,邵家臻首先做的事,就是到淋浴間看,「你知道個心理糾結就係,我就睇吓個沖涼房係咩東西先。」有趣的是,還了這心願後,即使有屬於自己的立法會「入場劵」,邵家臻至今都沒有用過立法會的淋浴設施。

離開議會,他就帶着職員證去拜祭父親。 「雖然唔係計劃好,但都算係一個人生高峰,作為一個屋邨仔,作為一個基層家庭長大的人,作為一個唔係讀名校,讀雞校的一個學生,無諗過有機會喺立法會有自己嘅參與,有自己嘅一間房。當然啦,躊躇滿志之後,就係一連串嘅風波。由敲嗰個鼓開始(手指向櫃上宣誓敲響的搖鼓),嘭嘭聲。」

談議席:失連任機會 有點「整定」的感覺

在山雨欲來之際,邵家臻挑戰入獄逾3個月不能參選規定的司法覆核失敗,就此告別4年議會之路,他認為自己對社會有所虧欠。「過去嗰4年唔係人過嘅生活。但係呢,既然捱過4年,嚟緊4年就更難捱,但係你捱過4年,就有4年嘅歷練,多多少少有啲繭,係容易捱多4年嘅。咁我都好想捱多4年。」他指,自己現時迫於無奈離開,無辦法再為香港、為社福界繼續在議員崗位工作,他認為這是一種虧欠。不過,他亦坦言,無法再參選是基於法例的限制,故多少有點「整定」的感覺,有感這或是上天的安排,讓他轉換工作崗位,或稍事休息。

雖然早已預料將無法參選,但驚濤將至時,他還是覺得難以面對。「那種預咗是一種抽象的預,到今日具像地相遇,感覺好唔同。正如你預咗人會死,到你自己真係要面對死亡嘅時候,唔會因為你預咗,而令感覺稀釋咗,感覺一樣咁強烈、陌生。」

議員生涯在邵家臻心中,既是人生高鋒,卻又是人生最低潮。他提到,自己被判監禁,入獄前已一直感到坐立不安,在監禁163日後亦被市民標籤,在街上會被人指罵是「監躉」。他一邊苦笑,一邊引用近年針對議員的用語,指自己又是議員,亦是「已完」。這段時間的高低起伏,亦牽動他情緒,邵家臻說自己近期覺得很累,亦老得很快,他想起自己4年前的聲線與現時有點不同,現在一直都有些沙啞,但過去只有在集會大叫口號後,才會如此。除了聲帶耗損,邵家臻指自己現時不敢過得太開心,「因為每次都係福禍相兮,(二字香港髒話)」,身陷險境中盡量提高警覺性,未敢盡情,例如以往出書他會覺得很高興,近年已不當一回事。

邵家臻的大學學位、投身社運之路、修讀博士學位,以至教席,全都在浸大發生,他形容「我有一半嘅嘢來自上帝,一半嘅嘢來自浸會。我甚至有想過在浸會終老。」,可惜浸會懷疑因為政治壓力,很可能不再與他續約。(資料圖片)

談浸大:獲最多裁培的地方 亦是被一手拆毀的地方

時局及議事堂以外,浸會大學的教席風波,亦為邵家臻帶來外界未必明瞭的創傷。邵家臻的大學學位、投身社運的開端、修讀博士學位,以至教席,全都在浸大發生,「我有一半嘅嘢來自上帝,一半嘅嘢來自浸會(大學)。我甚至有想過在浸會終老。」不過,參與佔中之後,邵家臻明顯感受到浸會大學向其施加壓力,曾在校內遭受多次投訴或涉程序的刁難,個案經常被紀律委員會跟進。

邵家臻又透露,他於6月24日傍晚才收到浸大的電郵通知,專責研究其刑事紀錄有否影響校譽的調查委員會,決定把調查內容只限於三份文件,分別是兩份法庭文件及邵稍後需要提交的書面自辯,而校方在考慮過後,裁決延至8月31日才公布,而當日正是邵家臻教席合約完結之時。「咁你玩咩呢?即係我滿約嗰日,你講judgement。咁我點appeal(上訴)呢?」邵家臻認為,自己已被法庭判決有罪,故校方實在無須再研究法庭文件,而其自辯充其量只可嘗試解釋定罪為何不會影響其教學質素。

邵家臻今年仍未收到續任教席的合同,但他由2007年轉為全職任教開始,以往每次延續教席的合約,都早於該年5月底或6月首已發出,今年卻一直杳無音訊,即使向校方不同部門查詢亦不獲回覆,令他認為狀況很不尋常,「最壞情況,當日無合約,教席自然死亡,並且調查成立,你係破壞校譽。」 邵家臻將浸大與他的矛盾關係比喻為家庭暴力,因為浸大雖是他長大、得到最多裁培的地方,但亦是一手拆毀他的地方,「你要多謝她的養育之恩,但你又不能忘記她現在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