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養狗.倉地篇】浪蕩危險地帶 面對「五年一生」宿命

撰文:黎明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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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養狗來自五湖四海,離流浪狗只差一線。牠們的平均壽命或只有短短五年,但各自懷著不同的身世故事,甜酸苦辣的過去滿是人類的痕跡。慈善團體「動物朋友」的其中一位創辦人羅詠嘉(Phoebe),多年來看盡放養狗的不同遭遇,深明飼主只要做簡單的一步,便足以改變牠們「五年一生」的宿命。

流連倉地或地盤的放養狗,飼主通常只是貨倉伙記,每逢假期,檔口休息,飼主亦放假,牠們無人餵飼,為了找食物便走到人住的地方去翻垃圾,或者與別的狗打架搶食物。(馬熙烈攝)
「這是我15歲『蒲』的地方。別人放學後去逛街、唱K,而我就在這邊逐個車場拍門,說服負責人讓我拿狗去絕育。」
從初中開始便與放養狗和倉地飼主們打交道的Phoebe

來自五湖四海的浪子

牠們有飼主,但未必都有名字,棲身的地方總是住不長久;沒有紮根地、沒有吃飽的保障,各自懷著不同的故事,牠們為了求生而闖蕩危機四伏的地帶,就像浪子一樣。對Phoebe而言,牠們沒有名字,但各自的臉孔都獨一無二。

牠們通常沒有頸圈、植入晶片、接受疫苗或申領狗牌,大部份連名字都沒有。(馬熙烈攝)
狗喜歡親近人類,這種天性並沒有因為牠們的「浪子」經歷而改變。(馬熙烈攝)

地盤、貨倉場、車場是牠們「蒲」的地方,每個場都有條隱形的地盤線,遠遠看見陌生人,牠們的「規矩」只可以遠遠吠叫,而不能越界踩入別的地盤。每一天,牠們徘徊在自己的地盤,間中因為食物、搶狗女而打架,並等待「飼主」每天一至兩次餵食吃剩的飯盒。當遠遠聞到狗女「發情」(起水)的氣味,狗仔就會「蒲」到別處,跟蹤著氣味找尋交配對象。

牠們是放養狗,離流浪狗只差一線,那條線就是牠們所「睇」的場會否搬遷。場地如果易手,而牠們被遺留下來,又沒有找到新場「埋堆」,最終就會變成流浪狗。有些狗所守的是地盤,牠們注定是浪子,因為地盤總有一天會變成封閉的建築物,拒絕流浪客。

牠們短短的生命中,懷著不同的身世故事,甜酸苦辣的過去滿是人類的痕跡:有些始終戒不掉與人親近的天性;有些被捉走自此失去音訊;有些避不過場地中穿梭的貨櫃車、高速公路的私家車,最後被撞死。有些「老狗」只活過五年,最後死於各種疾病。

放養狗懷著不同的身世故事,幸運的「老狗」一生大概有約五年壽命。(馬熙烈攝)

放養狗:平日徘徊流連於貨櫃場、車場、地盤或村落,但有人餵飼,並會視飼主為主人,替其看守家門。他們通常沒有頸圈、植入晶片、接受疫苗或申領狗牌,大部份連名字都沒有。

香港的放養狗隻主要分兩種,以地域性質劃分:一種流連於村落,飼主是村民;另一種流連於多車出入的倉地、車場、地盤,飼主是場地的員工。

有些狗看守的是地盤,牠們注定是浪子,因地盤總有一天會變成封閉的建築物,拒絕流浪客。(馬熙烈攝)
有倉主也為初出生的小狗身世感慨:「你們永遠保持這個可愛的樣子就不怕沒人要了。」(馬熙烈攝)

繁衍的悲劇 小狗不該踏進的浪遊園

養狗看門這個傳統由來已久,Phoebe多年來慣與貨倉場主、狗隻打交道,見盡放養狗的故事,因此深感為牠們絕育的重要。

「在貨倉場這種環境根本不適合養育小狗,貨車進進出出,每日天色一暗,司機沒注意到小狗,輾死了一條生命誰都不想,但實在難以避免;除了惡劣環境,這裏有些狗長期飢餓,連大狗都吃不飽,小狗更加難以搶到食物。」

有一個車場, Phoebe花了近三年時間,依然未能勸服場主答應為狗隻絕育,每次都被管理人打發:「我有地方,再多都養得起!」對待生命,並不是所有人都嚴肅看待,那車場的小狗總是養不久就死去。附近倉地的人看不過眼,說那車場的狗隻健康狀況都很差,而且繁衍頻密,很多幼犬都是被大型貨櫃車輾斃的。

多年以來,她也面對過不同的回應,一些回覆更是言猶在耳:「為甚麼要絕育?牠們自己會死去的,死了當然要再生。」牠們有足夠食物嗎?「一天一餐,牠們食得了多少?」但牠們常常走出去找食物,貨車出入又會撞倒牠們,這樣也不用管嗎?「牠們自己可以搞掂的。」

永遠無法完成的目標

每個周末,Phoebe有份創辦的非牟利註冊慈善組織「動物朋友」都會到新界偏僻地方巡視放養狗的情況,除了免費替放養狗和流浪狗絕育,最重要是察看有沒有還未絕育的狗隻。

每隻狗一年發情(起水)兩次,每次發情懷孕率達八、九成,一胎通常四至六隻,亦可以多至九隻。(馬熙烈攝)
絕育的意義不單單是減少流浪動物的數目,但一般人對牠們不了解,看輕了絕育的重要。(馬熙烈攝)

人們只知道放養狗會吠陌生人、會流浪,但不知道牠們如何生活,因此看輕了絕育的重要。陳子浩Stephen是「非牟利獸醫服務協會」的獸醫,長期為「動物朋友」帶來的貓、狗進行絕育手術。

一直以來,他與組織並肩站在放養動物世界的最前線,更深刻感到絕育對牠們的重要意義,「絕育的意義不單單是減少流浪動物的數目,更即時的效果是牠們沒有求偶的需要,因此不會因為搶狗女而打架,也不會到處求偶,減低牠們被車撞的意外。」犬隻打架留下的傷口吸引蒼蠅,繼而引致的「蠅蛆病」(又叫烏蠅蟲)是夏季常見的犬隻疾病。另外,絕育大大減低了牠們患性器官疾病的機會,例如前列腺、睪丸、子宮和乳腺疾病及癌症。

位於新界的一個倉地,約有50檔車場和貨倉,共有百多隻放養狗,當中不論雌性還是雄性,大概九成都已經絕育。這個車場面積算數一數二的大,「動物朋友」每隔一至兩個月來這裏巡視,努力了接近十年,卻無論如何都未能為這個車場完成所有狗隻絕育。

「只要有人帶了一隻未絕育的狗來到,一下子就吸引了公狗從別的地方過來,每次懷孕一胎四至七隻,每隻小狗半歲又開始發情,不足一年便可能多了十多隻,我們又再想辦法安排,沒完沒了……」Phoebe泄氣地說道。

工地倉庫 其實內無「惡犬」

Stephen畢業後曾經在澳洲的皇家防止虐畜會(RSPCA)當獸醫工作兩年,坦言絕少機會看見澳洲的人利用狗隻看守地方,並感到「看門狗」這個傳統不可思義,「其實用狗看門這個觀念是錯的,狗仔只要聞到遠處有狗女起水,天性會驅使牠們去求偶,根本不會好好留守場地。」Phoebe亦多番提到,要達到看守場地的功用,閉路電視才是最實際的工具。

多年來站在最前線為放養貓、狗絕育,Phoebe的最大動力是每次到達倉地,不同狗隻對她展露的大大微笑,和牠們絕育後漸見健康的體型。一個嬌弱女生,帶著一袋狗糧,手無寸鐵地穿梭於不同的放養狗之間。需要甚麼保護措施或者工具?Phoebe思索良久:「防曬和水最重要。其實牠們只得把聲夠大,從來未試過牠們衝過來咬我的情況。」

Phoebe感嘆,流浪和放養動物的問題,不可能只依靠社會上的組織去關注,而應該由政府帶動推行完整政策去改善,惜現在我們尚未制定一個全面的政策。(馬熙烈攝)
「零人道毀滅」或許遙遙無期,但在尊重生命的基礎上,「絕育」必定是最清晰的途徑,以達致「動物友善」這個理想。(馬熙烈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