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葉輝為皺褶世界 寫出天堂之淚

撰文:譚以諾
出版:更新:

或許,一切需要由葉輝的笑話開始。
葉輝在新書會中,談了一個關於佛里曼《世界是平的》(The World is Flat)這書的笑話。笑話是這樣的︰從前,陳水扁讀了佛里曼的書,認為世界是扁的;後來,薄熙來又讀到這書,就說世界是薄的;近日,習近平讀這書,又再次認為世界是平的。當然,這笑話本為博君一粲,卻又能標示出當權者的獨攬權力,但同時,也能從中看出詞語的辯證和滑動。

《幽明書簡》 作者:葉輝 出版社:零度出版社

有聲有色的皺褶世界

這種辯證和滑動在葉輝新書《幽明書簡》的編輯中就能看到。第一輯「幽明」,一暗一明,一陰一陽,辯證之結果得出第二輯的「霓虹」,從一黑一白照見色彩。若說「幽明」中收錄了告別逝者如靈堂般的單色,那麼「霓虹」則鋪展出世界的紛陳,從陰翳幽玄到反烏托邦各種美學的可能性。然後我們滑進「黑白」,訃告逝者的生存故事,既有吳清源的圍棋之道,也可觸及「激光之父」湯斯的光學世界。而辯證地帶我們進到第四輯的「憂患」,或許是「霓虹」的反面,切入世界的紛擾政治,特別是最後三篇關於巴西的文章,看出巴西的層層架疊:巴西既是一酷刑史,也是戰舞與瘋克音樂(Funk Music),更可以是一首流行曲。

不論是黑白還是霓虹,是單色是彩色,都與色彩有關。但葉輝的文字,除了是有色的,還是有聲的。若果嫌巴西的瘋克音樂(Funk)太過遙遠,那不妨回到徐柳仙的「別離人對奈何天」(《再折長亭柳》),那種粵音中的轉折與情韻,大概是在本地長大的老老嫩嫩未曾細聽也至少不會錯過的聲音景觀。巴西在全球經濟發展中,既亢奮亦抑鬱,碰撞出充滿怨氣與忿怒的瘋克;至於香港,在70年前,就以女子唱出剛勁與爽朗,不也正正從樂聲中,道出香港獨一無二的身世嗎?

《幽明書簡》的色彩斑駁,眾聲喧嘩,葉輝的散文世界,又怎會是扁的、薄的、平的這麼單調而乏力呢?於是,在新書會中,飲江回應葉輝的笑話時,就說,葉輝的世界是「巢」的。

憂傷的天堂之淚

這一評語真妙,接下來大概也會猜想到,葉輝會借用德勒茲,說世界是皺褶(folded)的。德勒茲以葛雷柯(El Greco)畫作說明皺褶,指畫作上的油彩的分裂、融合、再分裂,不具情節不帶敍事,不是描繪與表現,而是展現出一種處於變化的強度。葉輝的「博物式」散文不正正是如此嗎?他在各種的事物和人物的掌故中穿插,分裂而融合,如像寫「藍調之王」B. B. King,三節的文字互相摺疊,先是歌手的生平日常,然後是他的婚姻與工人身分的融合,第三節則外延至「大蕭條時期」與世界,以說明時代,甚或是超時代的圖像。有時葉輝筆力之深,足以爆開一個世界,就像把一張紙摺疊七次,爆破開來一般。

然而,這次葉輝的《幽明書簡》與以往的散文集有所不同,在於它的憂傷。開書的六篇,都是在懷念也斯,逝者到了「幽」界,生者在「明」中懷記,以圖以文字越界,以圖以文字穿越生死,就像書中有提到的,克萊普頓(Eric Clapton)為死去兒子作的〈天堂之淚〉(Tears in Heaven)─《幽明書簡》或許就是葉輝的「天堂之淚」吧。

你想看更多精彩的深度文章嗎?請購買今期《香港01》周報,或點擊此處:成為我們的訂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