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s中尋性】24歲女生 做接收秘密的樹窿
記者是用Whatsapp訪問她，她24歲，玩Tinder、Skout玩了2年，其間認識二十多名陌生男人，曾跟其中十人「約炮」（Hook-up）。她有與當中一些投緣的男人發展為「SP」（Sex Partner），性伴關係。
她一直不願意電訪或會面，隔著屏幕的距離令她安心，所以這是一場沒有容貌、沒有表情的訪問。受著屏幕限制，我們的對答並不是一問一答，我太心急時，她的回答總追不上問題。她會盡力逐一回答搶先了好幾步的問題，但多數一句起，兩句止，雙方的對話碎片化。我們前後聊了295通訊息，早上她幾乎不回話，都在夜晚十二時後話才較多，似乎夜深總緊握手機。某夜，她自覺已將心結宣之於口，就中止對話。白天我追問什麼，她都保持沉默。
這是屏幕的限制，然而若不是這楨屏幕，她應該沒法表白那些感受，那只存在於文字，不能存在於語言的說話，即使文字難免矯情。她很認同「現代人有一種心理需要，要與陌生人傾訴。」
玩交友apps，有人約炮，但求一夜情；有人既求愛也求性，找個SL（Second Lover）拍拖。她用交友apps約人睇戲食飯是為了「Kill time」，求性方面就隨緣罷，見面聊得高興繼續下場，「唔啱吃完飯就88」。如果知道對方同樣求愛求性，有過共識，她也不妨。整個過程「隨緣，憑感覺。」
她覺得玩apps的目的很明顯，雙方毋須旁敲側擊。其間她重覆了兩次「各取所需」。
中文大學人類學系教授鄭詩靈曾提過Elizabeth Bernstein寫的《Temporarily Yours : Intimacy, Authenticity, and the Commerce of Sex》，她分析，在後工業社會，你幾乎可以用錢買到任何服務，包括情感需要，而且在現代社會，什麼也講求效率，戀愛，花時間識人像浪費時間，越來越多人用apps識對象、上床，很契合現代社會的運作。「我們追求的慾望受著時代影響，其中科技也影響我們如何實踐一段親密關係。」
兩年間，這名24歲女生遇過各種陌生男人，大部分有女友、老婆，約炮為了圖新鮮，紓壓。設計、文職、廣告什麼行業也有，性格直接，三十多歲，她印象深刻的都青靚白淨，外表不差，「估唔到會咁搵食。」後來她也說起一句類似的話：「睇唔出。」她遇過外表斯文的男人找女仔角色扮演及SM（性虐遊戲），幾十秒後，她加多句：「應該話，所有嘢都無樣睇。」
仔細區分，「Second Lover」與「Sex Partner」有點不同，當中潛藏的共識，前者有情感責任，纏綿時說愛；後者沒有。聽來「Second Lover」像為第三者或出軌之類重新正名，而沒有情感責任，別期望有愛有瓜葛的「Sex Partner」，則將界線再定得分明，似乎再非人性化一點。
聽朋輩解釋，SP也可從前度或身邊朋友演變而成，聽過少數從SP關係「升級」為情侶關係，也聽過已維持十年的SP關係，更多是一結婚或拍拖，迅速將SP斬纜，分道揚鑣。
她覺得，SP比男朋友更親密，對男人而言，不會與老婆、女友說的秘密，都會對SP說。「像私密樹窿。」「沒有負擔，沒有責任。」
「所以做SP沒有佔有慾與嫉妒？」我問。
「唔係。大家係人，有情感嘛。」她回，附上笑到流淚的表情符號。
「沉船」後才求性
她幾次想把話題拉回某段情感經歷，就像我問了太多無知的問題，她調侃一句：「咁講落去會去左Miss Sex環節」，以前《yes!》雜誌Miss Sex專解答少男少女性疑惑。她急不及待地向我這名陌生人訴說那段「沉船」經歷。她接連打了好多句子。
「好膚淺地墜落
果時識咗個sp（有老婆但未結）
keep住呢個成年 見證住佢結婚 有小朋友
之後畀老婆發現
完」
她在交友App認識他，聊了三天約出來見面，慢慢有身體接觸，就這樣開始。她強調自己沒有愛上他，只不過日日聯繫，習慣了他，當斬纜後頓然失去寄託。習慣的意思是，除了SP，他們會因為工作而見面。他當攝影師，而她本來當助理，很自然地，他叫她來協助他工作。工作時，在其他人眼底下，要演戲，「一切像從沒發生。」
幾乎天天見面，幾乎天南地北什麼也分享，她信任他，因此管理不好對SP的期望。「所以一剎那應付不了。」她說，明知道對方不會為陌生人毀掉自己家庭，她識趣離開。
從此她心裡像有了個窟窿，沒有東西可以填滿。「我係情傷後才同人有性，用性來麻木自己，識更多人為咗快啲忘記。」有人用食物填滿，有人用工作填滿，她用了同一種路徑去填滿。
SP關係下的她與他們
另一晚Whatsapp聊天，與第一次有點不同，她似乎摸清我的底子，知道我想要什麼。她開始分享更多她的觀察，她看來比前一天的她表露多點思慮。
「等如我對你說嘅一切有可能包裝過
說得好聽點 講到自己冇道德上出錯
我嘅角色係back up
屬於佢既comfort zone
可以不用擔憂分享生活上不快
因為圈子不同 冇衝突
就是令佢自我感覺良好」
「 不止於佢
其他在app認識的人也這樣」
「有時傾一輪
佢地過渡咗一個hard time就消失」
她就是將自己放在這個位置，做完愛後，聽對方的煩惱，關心他，明知道對方偶爾說謊，她聽過算，從不拆穿，人人有不想曝光的秘密。
「有時無法與朋友分享，不想家人擔心。有些年紀大的男人會與陌生人傾訴。」她說。「或者他在人前，可能只是個小office boy，SP關係下，對方畀到鼓勵，令他們有點能量。」她在說別人時，大概也在說自己。她喜歡找年齡比自己大8年或以上的SP，他們對她而言，也是一樣。找共鳴，找支援，找個人聽你說話，給點人生方向的意見。
每次我問她愛情，她總避而不答，甚至提醒我，我們聊天的主題是性。她在自己無法填滿，仍未修補的創傷上，加上她所賦予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