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以公廁為家的清潔工：「最大願望是擁有8小時工作制」

據《天才捕手計劃》公號文章，北京是世界上公廁最多的城市之一，共有12769間市政公廁，不包括數量眾多的商場、飯店公廁。這些公廁的管理間，也是公廁清潔工人的「家」，很多工人的吃住都在這裏完成。文章作者實地探訪了兩位清潔工，以他們的真實生活，探索城市側面。

清潔工劉軍，家在北京雍和宮附近的一間公廁裏。他的家只有兩平方米，放一張半人高的櫃子，留下一條狹窄的過道。如果要睡覺，得踩著梯子爬上閣樓。家中沒有空調，只有一台風扇。劉軍和妻子吃飯也在廁所的家中，二人每天買菜，最常見的是土豆和白菜，偶爾有辣椒和菠菜，什麼價平買什麼。

來到北京前，劉軍大部分時間都在哈爾濱農村種地。因為務農存下的錢越來越少，他和妻子開始在附近打零工，做體力活。劉軍59歲時，因為做不動體力活，在網上經中介介紹，和妻子坐火車來了北京，住進公廁。

另一位清潔工張元民稍微寬敞，但也只有五平方米，床板是拼起來的，床和置物櫃中間留下一人寬的過道，不用每天爬上爬下睡在閣樓。張元民每月工資3900元人民幣，妻子4000，這樣的工資在北京，「除了吃飯，花不了什麼錢」。

15年前，張元民來到北京。在來北京之前，他在老家甘肅賣了10年水果，但因為太過誠信被同行排擠。輾轉來到北京做環衛工。彼時，北京市政府為迎接2008年奧運會，3年新建公廁1891間，改造3118間，對公廁的衛生要求極其嚴格。

2012年，張元民離開公廁後，在北京西城區掃地下通道。這是一份令他懷念的工作：「有社保，一天工作8小時，雖然沒有休息日，但節假日三薪，逢年過節還發幾百蚊」。那時，張元民一人管著十幾個人，拿了塊「先進個人榮譽證書」獎牌和兩箱飲料。

2018年，因為掃大街的工作「要讓給北京人做」，張元民等人被公司遣散。此後，張元民和妻子輾轉做過多份保潔工作，但因年歲漸長，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公廁。

自認「沒有別的本事」的張元民，只能認認真真地，一遍又一遍地擦廁所。地板上、便池裡、牆壁上全是各種沖洗不掉的污物，張元民只能趴在地上，用鋼絲球一點一點刮乾淨。有的公廁小便斗不通水，也沒有洗手水池，他只能用5升的水瓶接水再清洗。

無人時，他拿起車筐裏兩塊紅磚快速揮動，鍛煉臂力，再趴在環衛小車上做幾個俯臥撑。這是枯燥反复的日子裏，為數不多的放鬆時間。每晚8點半以後，張元民依次檢查完三個公廁的情況，拍完照發到群裏，一天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談到工作和未來，張元民說：「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一個8小時制4個工休的待遇，很想，做夢都想。我這點想法是不是很幼稚，太離譜，太奢侈，是我吃多了還是喝多了，我也搞不懂，但是這點想法不過分吧？」

目前，北京公廁按等級分為一類、二類、三類和三類以下，其中，一類和二類公廁可以住人，要求24小時有服務，一共有7354間。像劉軍和張元民一樣，來自全國各地的幾千名清潔工人，將24小時的全部衣食住行，都藏在一個又一個這樣的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