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封城｜住電話亭29日的女人　鄰居封「女神」　最終被粗暴驅趕

上海疫情持續，但本土感染數下降，自4月30日以來封城月餘，當局宣布已達到「社會面清零」，能否盡快解封引發外界關注。
據此前報道，因嚴厲的封城政策，40多歲、來自安徽的保姆袁女士因僱主正被隔離，從方艙醫院出來後沒有住處，只能住在街頭的電話亭內整整5日，引發外界關注。
這樣的例子不只一個。內地雜誌《時尚先生》在微信公眾號發布文章《被趕走前，她在紅色電話亭住了一個月》，文中提到一個女子和她的狗在封城期間選擇以電話亭為家，她29天的生活被附近一幢樓的住戶黎柏觀察並紀錄下來。

黎柏表示，該女子會在電話亭外曬被子，電話亭內也堆滿各種生活用品，觀察她的生活成為他和該幢樓住戶封城期間的精神寄託，更有人封該女子為「電話亭女神」。不過，「女神」在第29日遭到警員暴力驅逐，她生活29天的電話亭也被貼上警方藍色封條，「她為什麼來？為什麼待在電話亭？又為什麼走？」成為待解的謎。

4月1日，上海浦西正式封控。當日下午，黎柏站在窗前看見了一個女人。女人牽了一隻穿着紅色衣服的狗，還背着一個包，手裏提着一些東西。她在一個電話亭前面停了下來。然後，她走了進去。

黎柏說，下午四點左右，一床薑黃色的小被子出現在電話亭外的晾衣架上。到了晚上，架子上又換成了一條藍白相間的毯子。這是該女子入住的第一天。

4月3日，黎柏所在的街道第一次發物資，發了蔬菜，發了豬後腿肉。這幢樓沒人能出去，焦慮，無聊，而那個女人的出現讓人們感到興奮。

大樓鄰居也觀察出她每天都遛狗，遛狗範圍保持在電話亭10米內，來來回回遛半個小時。狗很小，估計是臘腸犬。而狗狗在地上的排泄物，女人也會用紙巾包好，大樓鄰居因此開始在微信猜測那個女人會在電話亭裏住多久。「她每天都換衣服，看着是體面人，不像是一個會流浪的人。」

4月初的上海有點冷，大樓鄰居觀察該女子有各種容器和盆，能盛水，還有一個大的拉桿車和黑色的垃圾桶。人們評價她，這個女人具有很強的生存經驗。全樓都開始關注電話亭女人，更有人封她是「女神」，看她每日遛狗、曬被子。但小區還是完全封閉的，沒有人能接近那個電話亭。

黎柏又指，樓裏有人說，封控前和電話亭女子說過兩句話，只知道她沒有手機。4月17日黎柏所在的大樓裏的人飛了一部航拍機，航拍機飛過去的時候，電話亭女人穿着連身衣服，綁了丸子頭，彎着腰正在整理東西，她看到了航拍機，愣了一下，她舉起了雙手左右搖晃，又跳了跳，對着航拍機打了一個熱情的招呼。

這幢樓的人和電話亭女士第一次正式打招呼。這次碰面被做成了一個影片，搭配音樂，片頭字幕是：「電話亭的日常——鄰居們關注的馬路鄰居。」樓長說，電話亭女人活得非常好，行動自如，沒有任何疲態。

黎柏曾經想過給電話亭裏的女子送物資，但外賣員太忙，沒有答應。樓裏有人給打浦橋派出所打了一個電話，這幾天在下雨，他們很擔心那個電話亭女人，希望警察為她找到一個安置點。

4月26日，早上電話亭女人突然離開了電話亭，她牽着小狗，背着書包，拿着袋子。而在她身邊轉悠的是一輛警車。她似乎有點憤怒，直直地往前走，那輛警車開得很慢，偶爾女人回過頭來對着警車嘟囔幾句。然後她的聲音變得愈來愈大，黎柏依稀聽到她說：「你想讓我死嗎？」警察回答：「全程錄音錄像，沒有對你怎樣，這是依法辦事。」

4月28日，黎柏住在徐匯區的朋友解封了，他騎車帶着水果和即食麵，到了電話亭。但一旁有警車，朋友見警車走了，就上前去和她交流。黎柏的朋友說，電話亭裏的女子看上去有40多歲，不是年輕人了。

該女子說自己是外地人，之前一直在上海打工，斷斷續續地工作，有活就做一點。她沒有固定住所，3月底要封城，沒有辦法付很長時間的房租，就找到這個電話亭住下了。電話亭女子思維清晰，她強調自己需要直接吃的東西，麵包，餅乾。而不是米麵油。黎柏的朋友說，你可以用這些東西和別人交換，先留着，明天再來給小狗送一點肉腸。

4月29日半夜12時，黎柏準備入睡，突然，她先生爬起來說外面怎麼這麼吵。他們走到窗前，發現電話亭那裏正在大聲吵架。黎柏馬上拿出手機開始拍攝，樓裏的很多人都起來了，大家都聽見了爭吵聲。樓長說：「大白來找電話亭女士了」。

警車停在路邊，兩個身穿防護服的男人先是把該女子按在地上，電話亭女子帶着哭腔說：「怎麼打人了。」男人起身，走到電話亭裏，把她的東西一件一件往外扔，並讓她今晚就搬走。女人上前試圖阻止，她情緒有些激動地尖叫了起來。其中一個男人見狀暴怒，走上前把她扳倒在地使勁按住。他們又走到電話亭的另一個門，開始清理電話亭。

當時正在下雨，電話亭女人最後甚麼都沒有拿，她只是抱着自己的小狗，光着腳，往南邊走了。29日凌晨兩點多時，樓裏有人看到警察又來了。他們讓小學的保安把散落一地的東西裝進防護服。電話亭很快被清理了。30日天亮了，大樓鄰居發現電話亭外多了一個藍色的封條。故事就結束在這裏。

該篇文章以黎柏的視角記錄該女子29日的生活，以日記的方式寫作，5月1日甫發布，迅速得到過10萬的轉帖。有網民留言寫道「沒有妨礙防疫，沒有像社會索取支持，即使是這樣的公民，一個電話亭也容不下她，我不明白」、「真慶幸她離開時帶著狗，真悲傷她離開時只帶著狗」，也有網民說：「然後呢？我想知道後續。女人被迫流浪了嗎？東西都被沒收了，她能去哪？」、「開始以為是行為藝術，後來發現是魔幻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