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主義是中印唯一出路? 蘇傑生沒回答如何面對中國的現實難題

撰文:鄭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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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3日,印度外長蘇傑生(S. Jaishankar)在印度首都新德里舉行新書《為什麼婆羅多很重要》(Why Bharat Matters)的發布會。這本書的重點圍繞「印度應以『婆羅多』姿態發展自身以及應對全球事務」展開。

批評早期的印中、印美關係

據印度新德里電視台(NDTV)、《印度快報》和《印度斯坦時報》等多家印度報道,蘇傑生回顧了中印關係發展歷史,同時批評印度開國總理尼赫魯當時的對華政策,稱在處理與中國關係時,印度「應該更加婆羅多一點」。

蘇傑生認為,印中兩國關係必須建立在現實主義的基礎上,「尼赫魯過於理想、浪漫主義,在中國身上吃了大虧」。他強調,印中關係必須基於尊重、關切、利益,否則雙邊關係很難取得進展。他還讚揚莫迪(Narendra Modi)政府的對華政策,稱「莫迪政府已經非常符合一種現實主義,一種起源於帕特爾(Vallabhbhai Patel)的現實主義」。

2022年中印邊境衝突就發生在班公湖一帶。圖為網上流傳兩軍對峙畫面。(網上圖片)

他斷言,印度早期處理與巴基斯坦、中國和美國關係時的做法「非常有爭議」。

蘇傑生稱,往來照會和信件資料顯示,印度第一任副總理內政部長帕特爾和時任總理尼赫魯對於中國持有「截然不同」的觀點。

尼赫魯支持中國恢復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但帕特爾與之存在意見分歧,「尼赫魯曾寫信給帕特爾稱,首先要讓中國佔有一席之地」。對此,蘇傑生認為,尼赫魯當時頂着國內的反對聲音,堅持支持中國恢復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席位,就是一個極大的錯誤,因為他「把中國的利益放在首位」。

蘇傑還認為印成功挫敗巴基斯坦「利用恐怖主義迫使印談判」的戰略,在對巴關係中重新獲得主動權。印俄關係方面,印首先注重本國利益,並不存在任何政治傾向性。

談及印度早期對美政策時,蘇傑生同樣持批評態度。蘇傑生稱,在尼赫魯時期,印度國內的左翼意識形態非常強大,對美國存在根深蒂固的敵意和不信任感。他說,當時的印度沒有根據本國利益出發,而是從中美關係的角度來評估與美國的關係。

為改國名背書 為大國定位站台

值得注意的是儘管印度憲法中明確規定,英文「India」(印度)和梵文「Bharat」(婆羅多)是同義詞,印度就是婆羅多。但此前人們常用India稱呼印度,而「婆羅多」是印度最新國名。2023年的G20峰會期間,莫迪身前的東道主「名牌」上的確寫着——婆羅多,印度借舉辦G20會議之機,通過一張晚宴請柬,最大限度地吸引了國際社會對婆羅多一詞的關注。

印度新德里G20峰會期間,印度總理莫迪 (Narendra Modi) 前放置寫有「婆羅多」( Bharat )的國家名牌。(Reuters)

早在10年前,莫迪領導的人民黨的競選口號就是「一個婆羅多,偉大婆羅多」(One Bharat, Great Bharat)——前者說的是內政,後者對應着外交,表達了印度提升國際地位的強烈願望。印度政府作為東道主,在G20峰會的場合公開用「婆羅多」指稱自己,雖然不排除還有其他的政治考慮,但其宣示印度重返世界舞台中心的意圖呼之欲出。不久前2023年12月30日印度外長蘇傑生向印度總理莫迪贈送其新書《為什麼婆羅多重要》,為莫迪將印度改為「婆羅多」做宣傳、為印度的大國定位背書的用意不言自明。

婆羅多到底有多重要

蘇傑生的新書主題是印度為何重要,但是印度的外交實踐已經給出了印度到底有多重要的標準答案。

2015年2月,莫迪在會見印度駐外使團時首次提出,印度外交應「幫助印度在全球發揮領導作用(a leading role),而不僅僅是一個平衡力量(a balancing force)」。這裏的「平衡力量」源於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美國中央情報局對印度的判斷,即認為印度很可能成為國際體系中最重要的「搖擺國家」(swing state)。莫迪以「領導作用」取而代之,是要超越國際社會對它的固有認識。五個月後,時任外交秘書的蘇傑生進一步提出,印度要成為「領導型大國」(a leading power)而不僅僅是「平衡大國」(a balancing power)。

在2022年8月15日舉行的印度獨立日慶祝活動上,莫迪明確提出到2047年將印度建成Viksit Bharat(即「發達國家」)的目標。

隨着印度在全球舞台上的能見度越來越高,蘇傑生毫不諱言地表示:在國際事務中印度可以扮演一個「西南國」(south western power)的角色,它將成為一個南方大國,還將是一個與發達國家有着非常牢固聯繫的大國。

2019年中俄印領導人在克里姆林宮會晤。(Reuters)

印度在2022年實現了經濟的較快恢復和發展,印度接棒G20和上海合作組織輪值主席國,為「全球南方」代言便成了印度主辦這些重要國際論壇的主打口號。2023年1月,莫迪在其主辦的「全球南方之聲」峰會(沒有中國領導人參加)開幕式上提出,「世界正處於危機之中……隨着已有八十年曆史的全球治理模式慢慢發生變化,我們應該努力塑造新興秩序……我們的時代即將到來……就印度而言,你們的聲音就是印度的聲音,你們的優先事項就是印度的優先事項。」

在2023年5月舉行的第三屆印度—太平洋島國合作論壇峰會(FIPIC)上,莫迪積極彰顯其「全球南方」共情力的意願呼之欲出:「那些我們認為是知己的人,並沒有在我們需要的時候站在我們身邊……我很高興印度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刻與太平洋島國朋友並肩作戰。」

2023年6月,蘇傑生作為外長召開特殊新聞發布會,全面回顧和總結莫迪政府外交政策,將印度定位為「全球南方領導者」。

憑藉龐大的人口體量、超高的經濟發展速度、古老的文明,印度有成為大國的資本。印度在將自身定義為全球南方領導者的過程中,強調印度是一個同發達國家有着牢固關係的國家。但如何同另外一個強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處理關係,是無法迴避的。

不同於其他國家或站隊、或中立的間於中美的政策,印度是一個用獨立大國姿態。批評尼赫魯時期的印中關係是關照印度現階段在處理兩者關係的一個視角——對現狀不滿。雖然在蘇傑生的口中現實主義是中印關係的唯一出路,但是蘇傑生代表的印度精英必須面對的現實是中國也試圖充當全球南方國家的領導者。如何看待這一現實,如何面對這一現實,是印度的必修課。印度組織的一系列全球南方會議將中國排除在外是不明智的簡單粗暴的做法,中國不會因為印度的排斥就放棄自身的戰略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