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越關係罕見連升兩級　最重要的變化是越南

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近日參加完印度G20後訪問越南，這期間美越共同宣佈雙邊關係由從「全面夥伴關係」提升至「全面戰略夥伴關係」。

在越南的外交關係框架中，最高級別是「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其次是「戰略夥伴關係」，再來是「全面夥伴關係」。美越此前是全面夥伴關係，屬於較低的第三級別，中國與俄羅斯則早與越南建立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比美越關係高兩級。美越此番將雙邊關係檔次連升兩級，達到與中越、俄越同等的水平，相當反常。

今年恰逢美越建立全面夥伴關係十周年，在美國加強印太部署的背景下，拜登政府試希望提升同越南的關係，這在意料之中。但是美越關係不按常規連升兩級，非同尋常。

是什麼推動美越關係有如此大幅度的提升？

今年3月越共總書記阮富仲同美國總統拜登通話，達成了同意推動雙邊關係進一步深化發展的共識。今年以來美國貿易代表戴琪（Katherine Tai）、國際開發署負責人鮑爾（Samantha Power）、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財長耶倫（Janet Yellen）相繼到訪越南。布林肯4月訪越期間，已經被一些媒體引申出要「尋求將美越關係升級為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從美高官訪問動作如此頻繁看，美國在抬升兩國關係層級中佔據主動地位。此前在越南官方的各種公開表態中，都強調要在「全面夥伴關係的基礎上」增進與美合作，並未提及「戰略夥伴」。

但是問題並不在於美國的主動，近年來從奧巴馬到特朗普再到拜登，歷屆美國政府在亞太或者印態戰略的驅動下主動拉近同越南關係的動作屢見不鮮。以往美越關係難以改善的根本原因在於美國試圖顛覆社會主義國家政權。在2014年越南曾大張旗鼓撲滅本國的顏色革命風險事件，將當時的打砸中企示威遊行定義為意識形態鬥爭。近年來越南國內政治變動也是以維持政權穩定為主，一些親美的自由派紛紛下野，阮富仲高齡連任三屆。為什麼越南現在接住了美國伸出的橄欖枝，同意大幅度提升美越關係檔次？

歸根結底，疫情之後形勢急轉直下。

今年以來，越南經濟形勢低迷。越南2022年GDP增長了8.02%，使越南成為亞洲乃至全球領先的經濟體，但是越南也是一個「特別外向型的經濟體」，對外貿易在其國民經濟中的佔據特別重要的地位。越南的製造業，國民經濟中的大量行業基本都是「圍繞着對外貿易」在發展。2023年一季度越南的出口額下降了13%，這一情況導致越南的GDP增長率僅為3.3%。更令人擔憂的是，四月份越南的出口額更是大幅下跌了18%，使得出口問題變得更加嚴重。

越南的出口對象主要是歐美市場，尤其美國是越南最大的出口國，美國與歐盟佔據了2022年越南商品出口總額的42%。2021年，越南對美國美國市場的出口比例為29%，位居第一。2022年越南對美國的出口達到1094億美元，增長13.6%。穩定對美出口，提振美越貿易是非常關鍵的。在全球經濟放緩尤其是本國經濟增長出現波折的情況下越南意識到美國市場的重要性。

其次是拜登政府上台以來中美結構性矛盾持續加劇，美國對華科技戰全面實施，脱鈎持續進行。在美國主導的供應鏈重組中，越南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今年3月，一個由52家美國企業組成的大型商務代表團訪問越南，其中不乏飛機制造、科技、半導體、金融、醫療、能源等領域的巨頭。今年7月美國財長耶倫訪問越南時明確表示以建立美越關係並推動供應鏈多元化，以抵消與中國的緊張關係的影響。此次拜登訪問越南，有不少美國科技巨頭公司的高層隨行，雙方重點談及了半導體領域的合作。白宮在新聞通稿中稱，雙方的半導體合作夥伴關係將為美國工業、消費者和工人提供可持續的半導體供應鏈支持。

這相當於在中美脱鈎斷鏈的過程中，美國將這部分半導體產業的紅利送到了越南的面前。在美國不斷重申尊重越南政治制度的情況下，越南很難不對美國拋出的誘餌動心。對越南來說，升級兩國關係是疫情三年後面臨新形勢做出的新選擇，是越南審時度勢的結果。越南不得不尋找全新的出路來解決問題。如果中美關係交惡的紅利唾手可得，越南沒有理由放棄。

長期以來，越南對發展同美國的關係非常謹慎，一方面是擔心美國的政治敵對，另一方面是擔憂來自中國的報復。現如今就不擔心來自中國的壓力了嗎？並不是。今年8月，越共總書記阮富仲表示，越南視發展對華關係為頭等優先。這本身就是在向中國表忠心。

越南的政策從對中國一邊倒，變為經濟上靠向美國、政治外交仍然偏向中國，這種調整對於越南是不同尋常的，但是在中國周邊並不鮮見。這也是越南賭中國可以接受美越關係大幅度升級的原因。對越南來說，最大的挑戰是如何說服中國相信越南只是經濟上利用美國。

拜登到訪之前，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部長劉建超率中共代表團先行訪問了越南，已經代表中國不可能對美越關係連升兩級毫不在意。對中國而言，問題的癥結並不在越南，而是如何化解美國已經將觸角深入周邊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