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清算展開　兵變後普京能進一步鞏固權力嗎？

6月28日，瓦格納集團（Wagner Group）兵變失敗後的第四天，普京（Vladimir Putin）罕有地親身走到街上直面人民、接受群眾簇擁，場面與兵變期間空蕩蕩的莫斯科街頭相映成趣。在普京頻密露面展示國人團結在其麾下之際，有兩個人的「不露面」卻引起各界猜測不斷。

兩名「失蹤者」

第一位是俄羅斯武裝部隊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Valery Gerasimov）。他無論是在兵變期間，還是兵變結束後，都沒有公開露面。格拉西莫夫跟國防部長紹伊古（Sergei Shoigu）一樣，是瓦格納軍頭普里戈任（Yevgeny Prigozhin，又譯普里戈津）兵變的頭號針對對象。《華爾街日報》更引述西方情報稱普里戈任兵計劃捉拿格、伊兩人。

然而，紹伊古在兵變後多次露面，包括視察前線影片、與普京一同開會、出席兵變後普京面見軍人活動等。在這樣的背景來看，格拉西莫夫不見蹤影，就特別顯得突兀。

第二位則是去年10年至本年1月曾任對烏作戰總指揮的「末日將軍」蘇羅維金（Sergey Surovikin）。他在24日兵變爆發之初率先持槍拍片呼籲普里戈任停止行動，其後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紐約時報》日前引述美方情報，稱蘇羅維金對兵變計劃早已知情，卻未知他是否支持兵變。《莫斯科時報》則引述俄方消息指，蘇羅維金已被拘捕。

［以下：普京到訪俄羅斯南部達吉斯坦（Dagestan）的傑爾賓特市（Derbent），受當地民眾簇擁。］

蘇羅維金一直是普里戈任所支持的將領，是其與國防部之間的中介人物。不少分析都認為，如果普里戈任兵變得償所願，蘇羅維金有可能是將會接過總參謀長一職的人。相比起紹伊古和格拉西莫夫在軍中的低沉聲望，蘇羅維金卻深得軍人支持，在西方評價中也是一名能幹的將軍。就在一周前左右的俄羅斯媒體報道中，其主理對烏作戰時開始興建、至今依然有效阻擋烏軍反攻推進的廣大防禦工事，也被稱為「蘇羅維金防線」。

如果格拉西莫夫和蘇羅維金真的同是普京在兵變後的打擊對象的話，這反映出兩種截然不同的邏輯。

兵變是一面照妖鏡

雖然普京在兵變後大讚國民團結，又將阻止其所謂「內戰」爆發的功勞歸於軍隊，但很明顯俄羅斯軍民對於瓦格納兵變的態度並不是「積極反對」，反而更像是「隔岸觀火」。

從民意來看，在普京指責兵變是「叛國」之後，俄羅斯各處沒有民眾上街反對瓦格納、支持普京，反而在瓦格納率先佔領的頓河畔羅斯托夫（Rostov-on-Don）有民眾歡迎瓦格納。此等情景與2016年土耳其政變相比可謂天壤之別，當時總統埃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透過手機視訊呼籲民眾捍衛民主，街頭上馬上出現大量平民阻礙政變軍人坦克的場面。

從軍情來看，瓦格納不費一兵一卒奪得頓河畔羅斯托夫的南方軍區總部，期間更出奇和平地與當地軍事高層談論兵變，而其另一支部隊分頭北上也幾乎全無阻撓，只在接近莫斯科之際才開始顧忌佐洛托夫（Viktor Zolotov）的國民近衛軍，並隨即透過白羅斯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等中間人開展與普京談判。這種情勢顯示出不少俄羅斯軍人就算不支持瓦格納，也無意主動抵抗。

一些親普京宣傳口舌的行蹤更是詭異。例如「今日俄羅斯」（RT）的總編輯西蒙尼揚（Margarita Simonyan）在瓦格納軍隊北上邁向莫斯科之際，竟然沒有出過一句聲。在兵變失敗之後，她才以自己當時在偏遠地區拍攝紀錄片的理由作推搪。

對普京而言，這場瓦格納兵變就是一面照妖鏡，照出了其權力的脆弱性。這種脆弱性，一方面是出於像瓦格納這樣的體制外機構權力過大，甚至得到了部份體制中人的支持，另一方面則是人們對於體制內現況的不滿。

清算像蘇羅維金這樣的人物，是收服瓦格納的行動一部份。根據俄羅斯軍事博客Rybar的報道，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正在調查軍中各指揮階層在瓦格納兵變時的「猶豫不決」，對於瓦格納的支持態度已經變成了清掃俄羅斯軍隊的試紙。（由於美國情報和俄方表態都顯示俄羅斯政府對於瓦格納兵變事先知悉，蘇羅維金在兵變初期呼籲瓦格納停止行動的片段，有可能是在其早已被政府拘捕的情況下被迫拍攝的。）

對體制現狀不滿是真的

然而，這些支持瓦格納、支持普里戈任的體制中人，並非什麼親西方自由派，卻是同普京一樣，甚至比普京更甚的愛國者和民族主義者。他們的取態某程度上顯示出體制現狀確實出了問題。

向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開刀，可能就是普京改革體制現狀的行動之一。格拉西莫夫早在去年俄軍進攻基輔的失敗之中展示出其無能。本年1月普京以他來取代蘇羅維金的對烏作戰總指揮職務後，俄軍的冬季攻勢更是以一場極具代表性、損失過百架坦克的戰役慘淡收場。

俄羅斯主要軍事博客之一、前頓涅茨克親俄分離主義武裝領袖吉爾金（Igor Girkin）日前就引述一位前線軍官的說法，稱「所有人，特別是軍官們，都討厭紹伊古和格拉西莫夫，他們在軍隊中沒有任何權威，甚至只有負權威，他們的存在是導致軍隊沒有士氣的因素。」可是，近半年以來，普京也沒有對無能的格拉西莫夫採取行動。

如今，俄羅斯軍事博客Rybar就推測俄羅斯空降部隊司令捷普林斯基（Mikhail Teplinsky）將會實際上取代格拉西莫夫對烏作戰總指揮的職務，而出於外界觀感，普京還是會把格拉西莫夫留任總參謀長。捷普林斯基的優點在於，他在軍中和俄羅斯民族主義者圈子中都頗具威望，卻不像蘇羅維金般與普里戈任過從甚密，而此刻也據稱正在負責針對烏克蘭反攻的防衛工作，至今幾乎滴水不漏地阻延了烏軍反攻。

［以下：英國國防部4月時曾指捷普林斯基很可能已回到烏克蘭扮演重要角色。］

不過，普京能否透過兵變後的清算鞏固其在兵變期間被證脆弱的權力，則還要看他能如何整治瓦格納的境內外勢力。

普里戈任重回俄羅斯？

《華爾街日報》報道，在兵變停止後數小時內，莫斯科已經開始派人到敘利亞、馬里等地收編瓦格納在當地的部隊，將他們暫時直接收歸俄國政府操控，敘利亞的瓦格納人員已然服從。雖然瓦格納這種僱傭兵團被俄羅斯法律明文禁止，但普京也顧不了太多，在27日直接表明俄羅斯政府是瓦格納的金主之一，單在過去一年就給了瓦格維接近兩千億盧布（現價折合大約兩百億港元）。

可是，流放到白羅斯的普里戈任依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根據盧卡申科的說法，普里戈任似乎不會是孤身一人而是會帶同瓦格納餘眾為白羅斯武裝部隊提供訓練。俄羅斯獨立媒體Meduza在28日亦報道稱大約有一千人將會隨同普里戈任到白羅斯。有衛星圖片似乎顯示白羅斯方已迅速為瓦格納興建兵營。Rybar指，雖然俄方稱瓦格納將交出重武裝，但隨同普里戈任到白羅斯的部隊卻帶同武裝。波蘭方面則預計在白瓦格納人員可高達八千人，因此要對此作出防備。

航空資訊27日似乎顯示出普里戈任已離開明斯克重回俄羅斯，其專機短暫降落莫斯科後改往聖彼得堡。吉爾金亦稱普里戈任正在俄羅斯與俄方官員和瓦格納指揮官會議進行談判。如果此事屬實，則顯示出普京至今還未完全能收服瓦格納的勢力，雙方爭持未有因兵變失敗而中止。

雖然瓦格納兵變突顯出普京政權的脆弱，但兵變的失敗也體現出普京領導地位暫時無可替代。在兵變之後，這種經過危機驗證的無可替代地位將有助普京反過來以體制內外的變革去鞏固其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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