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之災下的背水一戰　2024年的特朗普比以往都要危險

單純在政治上說，美國司法部起訴前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並不明智。雖然特朗普6月13日在邁阿密（Miami）提訊後把自己包裝成政治迫害受害者一般，但他對於媒體鋪天蓋地的正反報道和全國性的關注很明顯是樂在其中的。特朗普競選團隊的一位發言人就說得清楚：「任何其他事或其他人都沒有氧氣（存活）了，這是讓（特朗普）朝氣勃發的環境。」

這次真的要坐牢了？

相比起本年4月紐約曼克頓檢察官的「艷星揞口費」偽造商業記錄刑事控罪，這次司法部特別檢察官史密斯（Jack Smith）對於特朗普的37項蓄意保留國防機密、隱藏機密文件、妨礙司法公正、作出不實聲明等聯邦刑事控罪顯然嚴重得多——在6月初，佛羅里達州法院就同樣以蓄意保留國防機密罪將一名把300多份機密文件收藏在家的空軍軍官判處入獄3年。

跟特朗普不同，這位軍官與調查人員充分合作，並在庭上表達「真誠悔意」。而特朗普卻在提訊之後將史密斯全家罵了一遍，指他是個「瘋子」、「暴民」、「憤怒和不受控制的特朗普憎恨者」。根據控方的起訴書，特朗普長期阻礙美國政府取回機密文件，甚至曾指示助手瞞着其代表律師將部份文件移往別處。如今特朗普身上總共有31宗蓄意保留國防機密罪，每一宗最高刑期可達10年。

起訴書中引用的證據更是「圖文並茂」：有機密文件放在舞廳、廁所等地點的照片；有特朗普向他人展示國防機密（當中包括一份美國對伊朗的攻擊計劃）的錄音節錄，其中特朗普自己更親口承認他知道這是對方不能知道的「秘密」、稱自己下台後不能將之解密等，完全推翻其律師原可應用的法律觀點；有特朗普律師指特朗普曾反問「我們告訴（司法部）我們什麼都沒有是不是更好」、要求律師將「很壞」的文件抽走等等的證詞……

不少分析都認為司法部掌握的證據太充分，就好像是特朗普「強迫」司法部去告他一般。《華盛頓郵報》亦引述消息報道指特朗普早知道自己必定會被控，卻阻止其律師與司法部達成庭外和解的安排。在特朗普質疑2020年選舉後與他翻臉的前司法部長巴爾（Bill Barr）也稱如果起訴書有一半屬實，特朗普也「死定了」（toast）。

這次「機密文件」案之後，更有司法部特別檢察官史密斯和佐治亞州檢察官各自正在調查或準備起訴的國會暴亂案，其後果可能比這次更要嚴重。

因此，如果2024年總統大選重演拜登（Joe Biden）對特朗普的話，敗選對特朗普而言將很可能是「在獄中度過餘生」的災劫，勝選則是自我特赦（或至少是總統免罪權）的「出獄卡」。這場選舉，將會是特朗普的背水一戰。

共和黨選民的「復仇」

回顧2020年的境況，特朗普敗選的後果只是失去面子和總統實權，當時他尚且不惜為此罔顧美國民主憲政，鼓動和容忍口中喊着「吊死彭斯（Mike Pence，時任副總統）」的群眾進攻國會大廈。2024年大選中，如果特朗普再次在搖擺州份以輕微差距落敗，到時特朗普的爭勝決心只會比2020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刻，拜登對於特朗普的司法訴訟採取了白宮上下絕口不評論的立場，不過，一個政治上更明智的做法可能是準備好找一個對的時機去暗示自己有可能會特赦特朗普。）

在提訊後的演說中，特朗普就將其與拜登的潛在選戰包裝成正邪之戰，指拜登是一個「腐敗」的總統，犯下了「我國史上最邪惡、最令人髮指的濫用權力」，「我們已不再擁有一個民主政體」。他又聲言，如果他當選，他將會調查拜登一家。

早在這次提訊之前，特朗普已經向其支持者將自己包裝成「人民的守護者」，將司法部對他的控罪描述成拜登當局對一般平民的壓迫，而特朗普自己則是唯一能擋住拜登的人。在其提訊後的講話中，特朗普便稱：「他們想奪走我的自由，只因為我永遠不會讓他們奪走你的自由；他們想讓我閉嘴，只因為我永遠不會讓他們迫使你們閉嘴；我是唯一能夠拯救這個國家的人。」

雖然一般人沒有給豔星揞口費，也沒有沾手過任何國家機密文件，更沒有鼓動群眾進攻國會，但根據《華盛頓郵報》在邁阿密特朗普提訊現場的訪問，有特朗普的支持者確實相信拜登政府正以某種他們也說不清楚的方式來壓迫他們，而起訴特朗普只是第一步。

本年3月，特朗普就在保守派政治行動大會（CPAC）上向其支持者說了一句名言：「我就是你們的復仇（I am your retribution）。」

如果特朗普真的勝出2024年大選，美國政府可能會出現一個翻天覆地的轉變。在上屆特朗普任期中，其不少下屬也是傳統的共和黨專業官員，像前司法部長巴爾之類，被部份人認為阻礙了特朗普按其意願行事。2025年1月下屆總統任期展開之後，這大概不會再對特朗普構成限制。

又幫特朗普助選......

這次針對特朗普的起訴，對其選情至少有兩大助益。其一，特朗普最擅長搞派系鬥爭，最不擅長政策討論。此前，人們對於特朗普選舉優勢的討論已逐漸回到他與佛州州長德桑蒂斯（Ron DeSantis）在商界關係和墮胎等政策分歧上，如今，正如特朗普的發言人所指，所有氧氣都被「司法打壓」吸走了，沒有人再關注政策爭辯。特朗普則可繼續以「政治迫害受害人」的形象將敵我矛盾的宣傳變成其競選主軸。

其二，起訴特朗普也使他變成了共和黨初選中幾乎無可挑戰的領先者。在芸芸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中，除了新澤西州前州長克里蒂斯（Chris Christie）等一兩個民望遠遠落後特朗普和德桑蒂斯的「陪跑者」外，大家都同聲批評司法部，連此前暗示特朗普「永遠不該」再當總統的彭斯也只是作了一個各打五十大板的表態。

當「反對司法部起訴特朗普」變成了競選主題，而所有有一線希望挑戰特朗普的共和黨候選人都以不同方式在此跟從特朗普路線之時，這些人還能憑什麼把戲去跟選民說自己是比特朗普更佳的共和黨代表？

特朗普的競選團隊也看到了這一點，其廣告政治攻擊的對象也開始由其初選第一對手德桑蒂斯轉移到拜登身上。機密文件案的起訴，可算是提早確立了特朗普的共和黨總統初選出線地位。

自2016年以來，每次有特朗普醜事曝光，他的支持者每次都忠誠不改之際，民主黨人往往有着「下一宗大醜聞終將了結特朗普」的冀望，而每次「下一宗大醜聞」來到，其選民基本盤的態度卻是文風不動。

人們應該認識到，特朗普主義已經變成了一個個人崇拜集團，「信眾」的盲目難以動搖。要了結特朗普，並不能用傳統的政治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