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3年來首次訪華，中國市場紅利還在嗎？

時隔三年，全球電動車巨頭特斯拉（Tesla）首席執行官馬斯克（Elon Musk）再次高調訪華。
5月30日下午3時，馬斯克搭乘價值6650萬美元（約5.2億港元）的灣流G650ER私人公務機，降落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開啟他第10次的中國之行。
馬斯克上一次訪華是在2020年1月，當時新冠疫情還未大規模蔓延。他在上海參加了特斯拉國產Model 3的交付儀式，並在交付儀式開始前「放飛自我」般即興表演了一段舞蹈。此次馬斯克在中國將帶來怎樣的「演出」，引發諸多關注。

馬斯克高調的訪華行程

馬斯克在中國受到高規格接待。他在抵達北京後，第一站就與中國外長秦剛會面。

秦剛星期二（5月30日）在會見馬斯克時說，中國將繼續堅定不移推進高水準對外開放，為包括特斯拉在內的各國企業，打造更好的法治化營商環境

秦剛也不忘談及中美關係，他以特斯拉汽車比喻中美關係稱，需要把准方向盤，沿著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的相互尊重、和平共處、合作共贏的正確方向前進，「及時『踩刹車』，避免『危險駕駛』；善於『踩油門』，推進互利合作」。

馬斯克則說，中國人民勤奮、智慧，中國發展成就理所當然。美中利益交融，如同連體嬰彼此密不可分。特斯拉反對脫鉤斷鏈，願繼續拓展在華業務。

馬斯克隔天（5月31日）還拜訪了中國工業和資訊化部，與工信部長金壯龍會面。據中國官方消息，雙方就新能源汽車和智慧網聯汽車發展等交換意見，但中國和特斯拉沒有披露雙方談話內容。

馬斯克當天下午還與中國商務部長王文濤會面，就中美經貿合作、特斯拉在華發展等議題進行交流。

王文濤說，中國正在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擴大高水準對外開放。中國將繼續高效、務實做好服務保障，支援外資企業在華長期、穩定發展。馬斯克則稱讚中國發展的活力和潛力，表示對中國市場充滿信心，願繼續深化互利合作。

同一天，馬斯克還與全球動力電池龍頭寧德時代創辦人兼董事長曾毓群會面。網上流傳的照片顯示，馬斯克和曾毓群二人在某酒店大堂並排前行，距離緊密，表情輕鬆愉悅。寧德時代沒有出面證實或否認照片的真實性。

據彭博社報導，馬斯克預計將到訪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還可能與中國總理李強會面，就特斯拉把自動駕駛技術引入中國事項進行協商。馬斯克2019年訪華時，曾獲時任總理李克強接見。

馬斯克要達成的三件大事

馬斯克訪華前，並沒有提出此行要達成的目標。但無事不登三寶殿，外界普遍認為，馬斯克此行有三件大事要做：擴建上海超級工廠、謀局儲能超級工廠和推動全自動駕駛入華。

特斯拉於2019年1月在上海動土建造超級工廠，同年12月就進入投產階段。這座拔地而起的臨港超級工廠，成了特斯拉產能觸底反彈的轉捩點。

特斯拉上海廠建成後，僅用三年時間就拿下交付100萬輛車的成就。據特斯拉年報，2022年特斯拉全球總交付量為131萬輛，其中上海廠就貢獻超過一半的產能。

如今，特斯拉正為Model 3的改款升級上海廠的年產能，希望能將原來的100萬輛提升一倍至200萬。外界猜測馬斯克此次訪華，一部分也是要推進這項擴展計畫。

如果說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是馬斯克在2020年訪華前送中國的一份大禮，那特斯拉第一座海外儲能超級工廠落地上海臨港，則是馬斯克此次訪華前送出的另一份大禮。

特斯拉今年4月初宣佈在上海臨港建造一座儲能超級工廠，這是自上海超級工廠後，特斯拉在中國的又一次超級投資。

據悉，這座工廠將專門用於生產特斯拉Megapack（超大型商用儲能電池），初期規劃年產商用儲能電池可達一萬台，儲能規模近40GWh（千兆瓦時）。新廠將於2023年第三季度動工，明年第二季度投產。

這一計畫獲中國官方的歡迎，因為這有助於中國政府加快推進充電樁、儲能等設施建設和電網改造的發展目標。據澎湃新聞分析，此次馬斯克在中國與曾毓群會面，商談內容可能就包括上海儲能超級工廠的儲能電芯供應等事宜。

不過，對於馬斯克而言，更重要、也更難達成的目標，莫過於讓特斯拉全自動駕駛服務在中國市場落地，因為特斯拉在中國市場的命運走勢就押注在這一產品。

特斯拉汽車早在2012年就進入中國市場。但這10多年來，特斯拉還沒有在中國推出過完整的自動駕駛服務。

特斯拉的自動駕駛產品主要有三個類別：AP（自動輔助駕駛）、EAP（增強輔助駕駛）和FSD（全自動駕駛）。其中AP和EAP已在中國落地，但特斯拉的靈魂產品FSD至今還敲不開中國的大門。

如果FSD能全面入華，特斯拉軟體本土化的反覆運算速度和潛在收益可能會超越市場預期。在今年一季度財報會議中，馬斯克甚至說，如果FSD實現大規模落地，公司有可能以零利潤銷售車輛。

路透社星期三報導，特斯拉目前仍在等待中國政府為特斯拉的自動駕駛技術落地開綠燈。

特斯拉在中國市場的裂縫中生存

然而，馬斯克此行能否達成目標，還是個問號。

隨著中國電動車市場逐漸飽和，加上中美之間地緣政治矛盾升級，特斯拉在中國市場的生存也愈加困難。

特斯拉上海廠建成時期，中國電動車市場處於發展階段，特斯拉順勢搶佔了一大部分市場份額。隨着電動車市場走向飽和，致力於在這一市場中維持領先地位的特斯拉，將不得不與蔚來汽車、比亞迪等本土對手搶佔逐漸縮小的市場份額。

同時，中國國家發展與改革委員會為解決汽車行業的產能過剩問題，在批准新產能時更趨保守，使特斯拉難以透過擴大產能來提升公司的銷售額。

即便中國政府為特斯拉的擴張計畫開綠燈，要如何在不斷萎縮的市場份額中消化這些產能，也是一大問題。

據中國乘用車市場訊息聯席會資料，特斯拉在中國的市場份額已從2020年的15%左右降至去年的10%，下滑了近三分之一。

高工智慧汽車研究院監測資料則顯示，去年1至11月特斯拉在中國市場（不含進出口）的交付量佔比（全部純電動車）已經從前一年的13.53%下滑至11.57%。而同期中國市場全部純電動車交付同比增長74.43%。顯然，特斯拉沒有跑贏市場。

此外，中國政府對在華外企的警戒心升級，也令特斯拉在中國的擴張之路舉步維艱。

彭博社今年1月報導稱，特斯拉原定今年年中執行的上海超級工廠第三期擴展計畫被無限期推遲，原因是中國政府擔心，馬斯克旗下太空公司SpaceX的星鏈（Starlink）計畫會引發資料安全問題。

此前，中國曾擔心特斯拉汽車內攝像頭可能會收集敏感性資料，禁止特斯拉汽車駛入敏感地區。例如，特斯拉汽車去年7月被禁止在河北省秦皇島的北戴河地區內行駛，為期至少兩個月，因為北戴河會議可能在這期間舉行。

2021年5月，還有報導指，中國一些地方政府和機構出於安全疑慮，對屬下員工擁有特斯拉汽車的情況進行評估，並禁止他們駕駛特斯拉汽車進入機構建築。

如果FSD在中國落地，意味着特斯拉將持有更多中國建築位置、環境等地理資料。中國政府對特斯拉的戒心，無疑讓馬斯克的FSD入華之路變得更加遙遠。

雖然特斯拉在中國市場曾迎來高峰期，但種種跡象顯示，隨着中美競爭態勢升級、電動車市場飽和，中國對特斯拉的熱情或許不如以往高漲。

但中國此次還是選擇禮遇馬斯克，顯示中國對外企抱持戒心之餘，仍想借助馬斯克中國行向外界釋放中國堅持對外開放的訊號。

中國是全球最大電動車市場，也是特斯拉在海外的第二大市場，特斯拉在中國拓展版圖能帶來巨大商業利益，這筆賬馬斯克不可能算不清。

馬斯克此次訪華，可說是在中美摩擦不斷、「脫鈎論」甚囂塵上之際，給中國投下的一張信任票。不過，要如何讓中國也為特斯拉投下信任票，不讓特斯拉享有的市場紅利消失，則將是馬斯克不得不面對的難題之一。

本文獲新加坡《聯合早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