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慧思執政45日下台：並不意外｜專家有話說

10月20日，英國首相卓慧思（Liz Truss）在唐寧街10號首相府前宣佈，「無法兑現承諾」，已告知英王辭去保守黨魁職務。卓慧思自9月5日成為英國首相以來，共執政45日，成為英國歷史上任職最短的首相。

作者：胡莉　北京師範大學歷史學院英國近現代史（含蘇格蘭）講師

卓慧思的辭職並不意外。首先，卓慧思在保守黨內的地位不穩固。卓慧思是在7月7日時任英國首相約翰遜（Boris Johnson）辭去保守黨魁後，經過與辛偉誠（Rishi Sunak）將近兩個月的競爭，最終成為英國首相。她之所以當選，主要靠保守黨黨員的投票（卓慧思獲得57%支持率），而非保守黨議員的投票。事實上，保守黨議員在5輪投票中均支持辛偉誠，且辛偉誠的票數總是高出卓慧思24至44票。考慮到每人得票數在100票左右，24至44就不是個小差距。

由於是黨內的少數派，卓慧思在上台組建內閣時可選人員有限，23位主要成員中，8位是新成員，其餘均為上屆約翰遜內閣成員，像財政大臣、內政大臣等重要職位均由約翰遜內閣成員或能出席內閣會議的官員擔任，只不過他們的職位有所調整。從這一點看，卓慧思的確是約翰遜的「接班人」，但這也意味着她沒有自己的「班子」，不僅會面臨約翰遜曾經歷過的「背叛」，而且遇到的概率會更高。

其次，卓慧思缺乏建設性的施政方案。卓慧思面對的是一個已經弊病層出的經濟，尤為嚴重的是能源危機與通貨膨脹，但卓慧思依舊鼓吹傳統的戴卓爾路線，即借貸、減稅、削減公共開支，從而刺激經濟增長。這樣的方案在戴卓爾時代能夠起作用，很重要的原因在於戴卓爾時代的英國擁有較多的國有企業，公共開支較大，且正在開採北海油田。而時下的英國高度私有化、持續低公共開支（除了疫情這幾年）、缺能源。

兩個時代，除了通脹相似，其餘條件差異較大。事實上，我們能看到，早在與辛偉誠辯論之際，卓慧思從未解釋在新的條件下戴卓爾主義依舊適用的原因，她大部分時候是以緩慢的語速重複眾所周知的戴卓爾信條，卻不能就其中一點展開更加深入細緻的討論。

在卓慧思上台後，她的第一任財相提出了「迷你預算案」，號稱「半個世紀以來最大的減稅計劃」。這個方案完全體現了卓慧思上台之前鼓吹的經濟方案，但引發了極大的爭議。其中最受爭議的一條是從明年4月開始，「取消對高收入者徵收45%的稅」。這項稅指的是對年收入超過150000英鎊的人徵稅45%的稅，即超出這個數額之上的每一英鎊，財政部徵收45%。在英國，需要交此稅的人大約有50萬，約為總人口的1%，能為財政部帶來每年60億英鎊的收入。

這項稅最早是由時任工黨政府首相白高敦於2010年引入，當時徵收的比例是50%，到了卡梅倫（David Cameron）時期，他將50%下調到45%。但卓慧思完全廢除這個最高稅階，確實過於猛烈。而在減少了政府從最富有者那裏獲得的收益後，這套方案又打算通過國際借款來維持政府其他政策的施行（例如凍結能源價格），從而引發市場的強烈的負面反應，英鎊一度跌到歷史上的最低值。人們普遍認為，這是一項沒有健康財政來源的減稅，會造成災難。

再者，卓慧思缺乏作為首相應有的領導能力和政治敏鋭性。早在擔任首相之前，卓慧思便以「天真率直」的語言引發媒體嘲諷，頻繁犯一些低級錯誤。例如在蘇格蘭問題上，她說蘇格蘭首席大臣施雅晴（Nicola Sturgeon）是譁眾取寵的人，英國對付蘇格蘭二次獨立公投訴求最好的辦法是「不要去理」，這正好應驗了蘇格蘭人自覺得不到英政府重視的看法。

在上台後，「迷你預算案」遭到黨內外普遍抵制而宣告失敗後，卓慧思對她承諾的政策進行了180度大轉彎，不僅直接宣佈放棄「取消對高收入者徵收45%的稅」這一項，而且換掉了財相，改由侯俊偉擔任，此人曾是辛偉誠的支持者。自此，卓慧思的敗局已定，侯俊偉全盤否定了她的方案。

隨後卓慧思表達了她想繼續當首相的願望，卻沒有展示出絲毫勝任首相的能力。繼理直氣壯地向全國公開道歉後，她在議會下院激烈的辯論中長時間沉默，被工黨問得說不出話來。接下來便是內政大臣辭職、保守黨後座議員要求她下台、與「保守黨1922委員會」的談話，以及最終宣佈辭職。

可以說，卓慧思執政45日下台事件只是約翰遜辭職事件的餘波，其背後是脱歐後保守黨的分裂這個更大的執政危機。目前，保守黨宣佈下周選出新的黨魁，但要選出一位能夠統領住保守黨、有能力在議會下院與工黨對決並贏得下次議會大選的黨魁並不容易。英媒體討論了三位可能的候選人，分別是辛偉誠、約翰遜以及莫佩琳（Penny Mordaunt），而這三位都有自己的短板，其他人選還未完全浮出水面。

此外，以工黨為代表的另一種聲音已經出現，要求提前大選，但由於目前的議會下院仍然由保守黨控制，此舉仍有難度。可以預見的是，英國政局仍會這樣糾纏下去，直到經濟問題最終迫使兩黨拿出真正的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