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中期選舉的主角不是拜登而是特朗普？

11月8日的美國中期選舉，將會決定拜登（Joe Biden）的民主黨政府會否因為失去國會兩院控制權而進入「跛腳鴨」時代。一直以來，中期選舉被視為現任總統首兩年執政表現的期中考試，但在後特朗普（Donald Trump）時代的美國，正如近七成共和黨人還不願相信2020年總統選舉的合法結果一般，「一直以來」的政治邏輯已不適用於美國的政治現實。

普遍而言，在西方的民主政治之中，執政者的執政年期與其支持度大體上呈現反比關係，執政愈久，支持度就愈低。這現象也大體反映在美國中期選舉之中。在過去30年以來，除了經過「9-11」恐襲團結全美國人民心之後的2002年中期選舉以外，沒有任何總統所屬的政黨能贏得國會參眾兩院的控制權。

「必敗無疑」變「輸少當贏」

對於任何一個執政黨來說，中期選選只能是「輸少當贏」之局。數個月之前，在拜登民望比任期同期的特朗普還要低之際，2022年的中期選舉對民主黨而言，更是必敗之局。一些分析人士更笑言，有4年任期的拜登其實只打算執政兩年，因此趕在中期選舉之前通過了美國史上最大的氣候法案《通脹削減法》（Inflation Reduction Act），以作為其流傳後世的代表政績，而如果要問民主黨若能控制國會多兩年的話會推動什麼政策，連民主黨自身也沒有任何頭緒。

然而，隨着美國最高法院廢除了有效50年的墮胎權憲法保障、通脹高企之下汽油價格逐步回落等等，拜登民望竟然從37%左右的低位回升到42%的水平。雖然這依然是不合格，卻已超越特朗普同期水平，亦與克林頓（Bill Clinton），甚至列根（Ronald Reagan）的任期同期支持度相約。這使民主黨由「必敗無疑」重新回到「輸少當贏」的狀態。

根據奧巴馬（Barack Obama）時代的經驗來看，在2012年中期選舉之前民望尚比今天拜登高3個百分點的奧巴馬，最終也遇上了國會大敗，失掉眾議院控制權，僅僅保留了參議院一席多數。這「一保一失」也許是民主黨可以期望的最佳可能結果。

而能夠幫助民主黨達成這個目標的重要工具，卻正是民主黨的共同敵人特朗普。

特朗普2024年的中途考驗

自拜登民望8月明顯反彈以來，重提特朗普對於美國民主的威脅，已變成了民主黨針對各級選舉中的共和黨對手的宣傳主軸。拜登本人在8月底就曾以「半個法西斯主義」（semi-fascism）去形容所謂的「MAGA共和黨人」（MAGA是「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口號的簡寫，用以指稱共和黨中的特朗普派）。

9月1日，拜登更發表了「繼續為國家靈魂而戰」（Continued Battle for the Soul of the Nation）的全國講話，為中期選舉的守護民主話題定調。他聲言「特朗普和MAGA共和黨人代表着威脅我國建國基礎的極端主義」，「今天的共和黨已在特朗普和MAGA共和黨人的支配、驅使和脅迫之中，是對這個國家的威脅」。

在民主黨勝算較穩的選區，這種宣傳當然更有可能獲選民接受。但即使是在特朗普2020年大勝拜登8個百分點的俄亥俄州（Ohio）等極具挑戰的選區，民主黨參議院候選人瑞安（Tim Ryan）也將靠着特朗普欽點才能代表共和黨出選的凡斯（J.D. Vance）包裝成「MAGA極端主義者」、「與否認選舉的人同行」。

被民主黨積極「消費」的同時，特朗普自己也非常樂於「被消費」。一方面，民主黨需要特朗普來引發民主黨選民和部分中間派選民的恐懼和投票熱情；另一方面，特朗普則需要透過中期選舉中「MAGA共和黨人」的選舉結果來鞏固自身在共和黨內的領導地位，為2024年的「回朝之戰」籌謀。

在本年以來的共和黨黨內初選之中，八成得到特朗普支持的候選人都能擊敗對手出線。雖然特朗普有「策略性欽點」的傾向，故意選擇支持一些本來勝算已高的候選人，但一些關鍵搖擺州的主要共和黨候選人的確靠着特朗普的背書才能勝出。

特朗普的「欽點」是福是禍？

例如上文提到的俄亥俄參議院候選人凡斯。他2016年曾批評特朗普「可恥」，一度是自由派眼中的保守派知識分子代表，以《絕望者之歌》（Hillbilly Elegy）一書細膩描繪俄亥俄州落後地區的社會經濟問題，大獲自由派媒體好評。在本年的共和黨初選中，凡斯卻180度「大轉身」，聲言特朗普是他「一生人遇過最偉大的總統」，獲得特朗普「欽點」支持，將他包裝成「曾誤入歧途、最終回頭回岸」的「MAGA共和黨人」。特朗普表態後，凡斯民望就馬上超越同樣將自己包裝成特朗普派的共和黨對手。

又例如亞利桑那州（Arizona）的共和黨州長候選人萊克（Kari Lake）。她曾是支持過奧巴馬的民主黨人，電視主持出身，2021年決定「轉行從政」之後故意以特朗普路線突圍，大肆宣揚2020年選舉舞弊之說，甚至要求將該州負責選舉的州務卿收監，聲言她若是州長將不會確認當年選舉結果。

她在疫情之下高調焚燒口罩示威、支持使用得特朗普背書卻無醫學根據的抗瘧疾藥物治療新冠。最終，萊克因為得到特朗普的「欽點」，以政治素人身分擊敗了得到前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現任州長杜西（Doug Ducey）等傳統共和黨大老支持的對手，是為特朗普派入主共和黨的一大勝仗。

接下來，對於特朗普的考驗，就是這些「MAGA共和黨人」在擊敗黨內對手之後，能否在真正的選舉中同樣擊敗民主黨對手，以證明2020年敗選後的特朗普路線在美國仍然是勝選之道。

根據民調網站FiveThirtyEight的統計，本年中期選舉之中六成美國人所在的選區都有否定2020年選舉結果的「MAGA共和黨人」出選。由此可見，這次選舉將會是特朗普路線的大規模測試，而非止於一兩個關鍵選區。

同時，在拜登2020年從特朗普手中奪得的5個關鍵搖擺州之中——密歇根（Michigan）、威斯康星（Wisconsin）、賓夕法尼亞（Pennsylvania）、亞利桑那和佐治亞（Georgia）——4個州的共和黨州長候選人也是「MAGA」一派（除佐治亞之外），而賓夕法尼亞、亞利桑那、佐治亞三州的共和黨參議院候選人也是得到特朗普欽點的「異類人物」。如果他們能擊敗民主黨對手，將能證明特朗普路線不只是共和黨人的可行之途，更是特朗普自己爭取重返白宮的勝選之路。

因此，跟美國政治以往的傳統不同，這次中期選舉所考驗的，不只是拜登和民主黨，更是特朗普和他的「MAGA共和黨人」。這次選舉的結果，不只決定拜登未來兩年餘下任期會否變成「跛腳鴨」，也將決定共和黨能否尋回特朗普以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