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局勢｜扎波羅熱核電廠「去軍事化」的戰略意義

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派員審視過歐洲最大扎波羅熱（Zaporizhzhia）核電廠之後，確認俄方軍事設備的確已存放在核電廠內，列舉出核電廠內多處破壞，警告對核電廠進行炮擊是在「玩火」，呼籲俄烏雙方在核電廠周邊劃出「去軍事化」的範圍。對此，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表示，如果提案將使核電廠區域去軍事化，烏方將予以支持；俄羅斯駐聯合國大使涅邊賈（Vasily Nebenzya）則繼續批評烏克蘭炮轟核電廠，卻未有就「去軍事化」作出回應。

扎波羅熱核電廠在戰前佔烏克蘭總發電量兩成。但由於戰爭爆發後烏克蘭用電量大減，如今核電廠6個反應堆只剩下一個還能運作，也未有因而影響到烏克蘭的電力供應。不過，隨着冬天逐漸接近，核電廠的發電也許會變得更為重要。

在戰爭之初，核電廠已落入俄方手中。7月以來，核電廠不斷發生爆炸，俄烏雙方則互相指責是對方所為，使事件成為了「羅生門」。經過長久的談判，國際原子能機構人員才在總幹事格羅西（Rafael Grossi）率團之下，於9月1日從烏克蘭越過戰地前線，得以進入核電廠檢查。到9月5日，國際原子能機構專家大體離去，只留下兩位人員在核電廠內試圖長駐，以協助機構持續觀察事態發展。

9月6日，國際原子能機構就公布了其調查報告，認為在俄軍佔領之下的烏克蘭核電廠員工長期處於高度緊張和壓力之下，並非可持續的狀況，也增加了人為錯誤的風險，指出為避免軍事行動造成物理損害，有必要即時設立安全地區，並已為此展開與各方的磋商。

報告也詳細記錄了核電廠的多處損毀：一個渦輪機的潤滑油箱、多座建築物的屋頂、裝載核燃料和固體核廢料的建築物、訓練中心、物理保護系統中央警報系統的建築物、裝有幅射監察系統的容器等。不過，報告指出，核電廠用邊的幅射依然處於正常水平。

同時，報告也確認了烏方此前對於俄軍設備進駐核電廠的指控，表明俄國軍車停靠在渦輪機大堂之中和連接反應堆的通道之上。烏方認為，如果核電廠發生意外，這將阻礙救援。

根據國際原子能機構9月5日發布的更新，扎波羅熱核電廠與烏克蘭電網的剩餘主要連接線路在9月2日中斷，而5日發生的火警也使最後一條後備接連線路中斷，使核電廠暫時失去了外來電力供應，只能靠最後一座核反應堆為核電廠的冷卻系統和其他安全系統供電。

雖然核電廠的烏克蘭人員聲言會修補並重新連接上述兩條外來電網的連接線路，不過由於核電廠內只有大約可供10天需求的柴油發電機（水冷系統每日已需消耗高達200噸柴油發電量，在雙方交火期間將難以供應），如果最後一個反應堆發生什麼意外，外來電力又趕不及連上，類似日本福島式的核災將是一個概率不低的事件。

國際原子能機構提出的「去軍事化」，固然是在核安全考量上的必要行動。但俄烏雙方的去軍事化，在戰略上卻是對烏克蘭方面的有利結果。

扎波羅熱州是俄方正尋求推行入俄公投的烏克蘭領土之一。如果扎波羅熱核電廠長期去軍事化，則變相使扎波羅熱州的戰場局部凍結，助力烏方依靠國際機構的威信去維持戰場上的現狀，使之能不費一兵一卒阻敵推進。

同時，扎波羅熱核電廠位於第聶伯河（Dnieper River）南岸的關鍵位置，是俄烏隔岸對峙的前線，烏方在北岸的城市也時有受到來自核電廠周邊區域的俄軍炮擊。此時由國際原子能機構主導去軍事化，則無異於要求俄軍放棄前方有利據點。

而且，在烏方一直指責俄國有意中斷核電廠與烏克蘭電網的連接並將之改接到克里米亞等烏南俄控地區之際，烏克蘭當局其實有意加大核電廠的發電規模，即使戰爭期間的烏克蘭用不着，也能以之輸出歐盟，賺取愈發減少的外匯。7月，烏克蘭當局就曾一邊向歐盟爭取容許烏克蘭向歐洲輸電，一邊不顧戰爭危險重啟扎波羅熱核電廠一座因戰爭而停運的反應堆，希望在俄國控制之下也能增加發電量。

此計劃最後當然因為核電廠周邊軍事活動愈發頻繁而失敗告終，但如果核電廠成功去軍事化，由烏克蘭人員在國際原子能機構監察下繼續營運，烏克蘭當局將能安全地將核電廠的發電規模恢復到戰前水平，並推行其賣電大計。這一方面是對烏克蘭政府的財政補助，另一方面也讓烏克蘭能進一步靠近歐盟。兩者在戰略上都對俄方不利。

純粹在戰略層面而言，繼續控制核電廠、將之完全停運或者轉接俄控區域，對俄羅斯才是最有利的選項。但今天國際原子能機構進駐大概已成事實，該機構的「去軍事化」呼籲也對俄方構成一定的外交壓力。從此刻的形勢發展來看，在扎波羅熱核電廠的爭持上，烏克蘭一方的確靠着國際組織的力量、不廢兵卒而稍勝了俄國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