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對門」罰款難奪約翰遜相位　俄烏戰爭「救命草」卻非長遠之計

4月12日，倫敦警方就唐寧街一系列違反抗疫措施的派對向超過50人發出定額罰款通知，被罰者包括英國首相約翰遜（Boris Johnson）、其妻西蒙茲（Carrie Johnson），以及一直被視為下任首相大熱的財政大臣辛偉誠（Rishi Sunak）。兩位英國政府要員馬上表明接受警方調查結果，為此致歉並繳付罰款，卻毫無因此請辭之意。

雖然數十英鎊的罰款看起來只是小事一樁，不過這卻構成了英國史上首次有在任首相因刑罪被懲處，在平常的英國政治之中，本來就該是引咎下台的理據。事實上，工黨領袖施紀賢（Keir Starmer）和蘇格蘭首席部長施雅晴（Nicola Sturgeon）都要求約翰遜請辭。

不過，在俄烏戰爭持續之際，日前約翰遜突訪基輔，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在大街巡視的畫面依然存在於人們的短暫記憶之中，不少曾認為約翰遜若被證有罪必須下台的保守黨議員，都表示「陣前換將」並非上策。最早因「派對門」公開呼籲約翰遜請辭的議員之一、蘇格蘭保守黨領袖羅斯（Douglas Ross）如今便稱此刻英國要團結面對俄國進侵，換相只會帶來不穩。

「戰時」換相真不可行？

由於倫敦警方對於唐寧街各違規派對的調查仍在進行，此次罰款也許只是開端並非結束。有內閣人員就對媒體表示，約翰遜將會以不變應萬變的以烏克蘭局勢作為擋箭牌，「每當有罰款出現，約翰遜就會跟國會議員說，他正要打電話給他的好朋友澤連斯基」。

但從事實來看，即使英國在援烏行動上走在西方各國前列，但保守黨內部以至英國政壇對此並無爭議，因此坐在唐寧街10號的是約翰遜，還是另有其人，也不會改變英國的對烏政策和行動。而且，「陣前換將」也並非沒有先例——「鐵娘子」戴卓爾夫人（Margaret Thatcher）正正是在英國正式參戰的海灣戰爭期間下台。

英國群眾對此似乎明白不過。根據YouGov在首相被罰新聞曝光後的快速民調，有57%英國人認為約翰遜和辛偉誠應當請辭。然而，如果只計算保守黨選民的意見的話，此比例就分別跌至25%和30%。由於首相去留只由保守黨議員作決定，目前約翰遜的相位應暫時穩定。

保守黨人之所以不願此刻踢走約翰遜，除了俄烏戰事外，還有約翰遜暫時無人能代的考慮。在俄國揮軍之前、「派對門」醜聞正佔頭條之際，下台呼聲的熾熱背後還有辛偉誠作為明顯的熱門繼任者。然而，兩個月之後，辛偉誠卻變成了另一個醜聞纏身的平庸政客，與約翰遜不相伯仲，只有形象上的差別而已。

辛偉誠首相路斷

在疫情之中，辛偉誠以財相身份擔當起「派錢」救市的重任，當然得到民眾支持。然而，今天的時勢卻是疫後經濟的種種問題，特別是高通脹對一般市民購買力和生活支出的衝擊，而英國政府正需要收緊疫情中大舉放鬆的財政政策，辛偉誠的政途就從順風轉變成逆風。

在3月23日的春季聲明之中，辛偉誠並沒有針對生活開支急升而推出大規模的惠民政策，反而只輕度減低了保守黨選民較關心的燃料稅，提高了國民保險繳付門檻與所得稅看齊，並於2024年將所得稅邊際基準稅率從20%下調至19%。在每人實質可支配收入預計會在本年下跌超過3%的背景下，其政策被指嚴重不足，而且偏重富人——據估計，辛偉誠的惠民開支中每3英鎊就有2英鎊將會放進收入最高的一半家庭之中。

其財政政策公布之後，辛偉誠的民望就應聲大挫10個百分點。

隨後一周，辛偉誠妻子的稅務事宜更「適時地」被洩漏，她被揭以「非英國居籍居民」（non-domicile）的身份報稅，使她不必為其海外收入交付英國所得稅。由於她在印度資訊科技公司Infosys擁有價值約7億英鎊的股份，每年海外收入巨大，據英國廣播公司（BBC）估計，此舉使她每年能少交高達210萬英鎊的稅項。

在英國民眾正面對愈來愈嚴重的經濟壓力之際，這當然變成了辛偉誠的重大政治醜聞（其妻現已決定未來會轉回英國居籍）。而在其妻稅務醜聞未去之際，辛偉誠又被爆任財相18個月而未有放棄美國綠卡。不少人就猜測，此等爆料是來自唐寧街10號首相府的政治攻擊，不過後者卻否認涉事，而約翰遜也表明全力支持辛偉誠。

此刻，與約翰遜一樣曾否認參與違規派對的辛偉誠，與上司一同被罰款，當然離任相之路又再遙遠多一些。根據最近的領袖民調，以往曾落後辛偉誠的約翰遜已重新追上。這當然有着俄烏局勢的「戰時紅利」因素，卻也顯示出辛偉誠暫時已不能對約翰遜構成威脅。

約翰遜政治危局未解

不過，正如英倫海峽彼岸的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正面臨連任失敗之危一般，俄烏戰爭的「戰時紅利」並非萬能藥，公眾對物價升漲等民生問題的擔憂，以至俄烏戰爭進入常態化等因素，也會讓選民重新考慮他們需要的是一個怎麼樣的政治領袖。有匿名官員就向《衛報》表示，約翰遜的確是一個「幸運的將軍」，但要收服黨內民心，除了運氣之外，還需要靈巧的手段。

在未來這一兩個月，約翰遜還要面對好幾個政治挑戰。其一是派對門的後續發展。

早在1月，內閣辦公室第二常任秘書格雷（Sue Gray）已撰寫好其派對門調查報告，其後因為警方介入調查，只能公開部分內容，當中已指責首相府「領導失敗」、下屬不敢批評不當行為等等。由於倫敦警方的「派對門」調查有可能已接近尾聲，《每日郵報》（Daily Mail）更指格雷的報告可能在下周公開，其內容對首相府極其不利，在俄烏戰勢沒有重大演變的背景下，派對門未必沒有可能重新搶佔英國民眾的眼球。

另一方面，英國在5月5日即將舉行地方選舉和北愛爾蘭議會選舉。此日在本年初已被視為約翰遜去留的試紙。如果保守黨選舉失利，黨員們將會進一步堅定其將換帥之心，畢竟約翰遜的權力基礎正正在於他的勝選之能。

同時，根據北愛爾蘭近半年的民調，主張愛爾蘭統一、作為愛爾蘭共和軍（IRA）政治組織的新芬黨（Sinn Fein）很有可能在這次選舉中成為北愛爾蘭議會的最大黨，屬史上未見，而支持愛爾蘭統一的黨派也有可能首次取得議會最多議席，以及提名北愛爾蘭首席部長的權利。

由於約翰遜在脫歐協議之上背棄了北愛親英派系，將邊關檢查設置於愛爾蘭島與大不列顛島之間，使多次否決文翠珊將全英國也暫時留在歐盟關稅同盟之中的方案的親英民主統一黨（DUP）面目無光，為後者去年兩度撤換黨魁的亂局提供了土壤；如果北愛爾蘭在此次選舉之後呈現出類似蘇格蘭獨派穩定掌權的形勢，約翰遜將必須為北愛爾蘭與聯合王國漸行漸遠的趨向負上政治責任。

雖然到了5月初，保守黨內依然未有明顯能取代約翰遜任相的人物，但如今人們似乎已經開始為此作好了「尋找下任首相」的準備。一直以來，被視為或許能繼位的，除了「前熱門人選」辛偉誠之外，還有外交大臣卓慧思（Liz Truss），後者在俄烏衝突之中，也了極多站在台前的機會，其立場之強硬比約翰遜大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根據多個英國媒體的報道，近日在下任保守黨黨魁（也即是下任首相）的賭盤中，卓慧思已超越了辛偉誠，成為最有可能的繼任者。

政治破產，正如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的描述一般，先是逐漸的，然後是突如其來的。雖然有俄烏戰爭「續命」，但約翰遜這幾個月來的政治因難大概已讓他通過了「逐漸」的階段，「突如其來」的那一刻可能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