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大選|莫里森再次求「奇蹟」 對華政策難改
在上周公布一系列「派錢」政策之後,澳洲總理莫里森(Scott Morrison)4月10日宣布將在5月21日舉行大選。根據本年以來的民調,執政自由黨和國家黨聯盟穩定落後在野工黨,在計算排序之後,兩者的差距可高達14個百分點。回顧2019年的上一次大選,自由黨同樣在民調中穩定落後工黨(差距遠較此刻為小),但最後莫里森卻成功反勝,而自由黨在選民首選的得票比例更大勝工黨,當時莫里森就表示他相信「奇蹟」。這一次,自由黨可能需要一個更大的奇蹟。
目前,在慣見宮廷政變的澳洲,莫里森已是2007年來首個能完成整個任期的總理,雖有疫情助力,卻某程度上反映出莫里森的政治手腕。直到他公布舉行大選之前,自由黨依然陷於內鬥之中。在新南威爾士州(New South Wales)的黨內出選選區爭奪戰失敗之後,右翼參議員Concetta Fierravanti-Wells在國會中就公開指責介入有關爭議的莫里森是個「獨裁者」,毫無「道德」可言,可見黨爭之烈。
這也不是個別例子,兩個月前,副總理喬伊斯(Barnaby Joyce)就被爆出其在2021年3月指莫里森是「偽君子」和「騙子」的訊息,喬伊斯事後道歉請辭卻被莫里森挽留。當時,莫里森就說「關係會隨時間轉變」,可見這種黨內不和是何等輕鬆平常。
不過,在民調中穩勝的工黨,對於這場選舉也不敢怠慢。工黨黨魁阿爾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就指莫里森有「巨大優勢」,稱工黨要勝選尚有大山而攀越。
而作為虔誠靈恩派基督教徒的莫里森口中的「奇蹟」在選戰初開似乎即已應驗:在競選首日的選區活動中,阿爾巴尼斯被記者考問澳洲失業率和央行基準利率為何之時,他竟然顧左右而言他、回答不出來,在這場以生活開支上漲和經濟管理為主要論題的選舉中,可算是馬失前蹄,正中了以疫情下維持低失業率為政績的莫里森對在野黨的輿論攻勢。
在宣布大選之時,莫里森就指「這是一個強大未來與不定確未來的選擇、一個你認識的政府與一個你不認識的工黨反對派的選擇」。
對莫里森的「人格公投」?
雖然阿爾巴尼斯聲言「疫情給我們帶來想像一個更好未來的機會,而工黨正好有政策和計劃去塑造這個未來」,但從工黨2019年因過於強調氣候政策而敗選的往事汲取教訓之後,阿爾巴尼斯似乎只想將這場選舉打造成對於莫里森個人去留的公投,把自己包裝成能代表澳洲主流民意的中間派,利用民眾普遍對莫里森個人品格的質疑和不信任而取勝。
阿爾巴尼斯就指「工黨是主流澳洲的政黨,是主流澳洲的價值」,聲言其執政所求是「革新而非革命」。他自己本人也透過明顯的瘦身減肥轉變形象,使這場選舉更增添了公關之戰的色彩。
如果只比個人品格和公關的話,莫里森的確如其民調表現一般差勁。首先,莫里森在2019年澳洲大火之際到夏威夷渡假所引起的公憤,至今仍然是其最大失分項。例如他早前在電視節目上在家人面前彈烏克麗麗(Ukulele,又稱「夏威夷小結他」),就讓人重新想起其大火渡假的往事,其畫面很快就成為了網上瘋傳的笑料。
他早前到一家理髮店親手為一名女士洗頭的「親民表演」,也引起人們有關其夏威夷渡假的聯想。事關當時受到公眾批評之際,莫里森的一個辯解卻是他不負責帶水喉上前線滅火。當人們看到莫里森在理髮店中拿着水管為女士洗髮之時,就難不重新憶起他當時的荒唐言論。
除了這些小事上的公關災難之外,莫里森近來也牽涉在鼓勵種族歧視的爭議之中,他被指在2005年爭取出選之際,以該選區曾爆發反穆斯林暴動為由,質疑其有黎巴嫩血統的對手是否適合出選該區。對此,莫里森則指是惡意抹黑。
同時,品格問題也不止於莫里森本人,其教育部長和律政部長都因為與騷擾下屬相關的醜聞而請辭。至今,去年12月請辭的前教育部長塔奇(Alan Tudge)依然是政治新聞的主角,焦點在於政府如何花費50萬澳元賠償相關投訴人,以及塔奇未來到底會否重返內閣(莫里森此前曾聲稱支持塔奇不尋求內閣職位的決定,如今卻指他依然在其內閣之中)。此等政界醜聞當然無助於莫里森挽回其個人形象。
恐懼工黨的宣傳
有評論就指,經過三年多執政讓選民看清其真面目之後,莫里森已經放棄了2019年競選時積極塑造的「老土爸爸」親切形象,不再試圖憑個人「魅力」爭取選民支持,而是透過渲染選民對於工黨執政的不確定和恐懼,去爭取勝利。事實上,工黨的確在此處於一種天然弱勢之中,二戰以來,工黨只有三次以反對黨地位勝選的經歷,而阿爾巴尼斯競選首日所展現出來的無知,更加強了自由黨的宣傳效力。
莫里森執政以來,其「政績」皆屬於容易宣傳的項目。其一是澳洲初時的強硬抗疫政策,使之成為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38個較發達國家中新冠死亡數字最低的國家之一(雖然其疫苗接種緩慢,被評為以「散步」速度推廣)。
其二是澳洲在疫情之中依然維持到較佳的經濟增長和低失業率。
其三則是莫里森任內對中國的強硬政策,包括高調主張疫情溯源調查、加強與日韓印等國的經貿和軍事關係、在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QUAD)框架中扮演重要角色、締結澳英美聯盟(AUKUS)等等,呼應了澳洲近年的疑中民意。
相較之下,阿爾巴尼斯的優勢除了在其人格形象之上(他不是莫里森),似乎就只在氣候問題。近年澳洲旱災、火災、水災頻生,將氣候變化變成了人們不能再忽視的議題。然而,這到底是優勢還是劣勢也難說準,畢竟嚴格的減排政策將打擊澳洲的能源業和工業——這種考慮也反映在工黨2030年的減排目標與2030年的預期減排成果之間的輕微差距之上。而在今天俄烏戰爭牽動全球政局不穩和通脹壓力帶來的經濟挑戰之中,選民也有必要考量到底是否要在此刻押注在一個未知的政客身上。
莫里森的形象不佳,在實行排序式投票的澳洲,卻為獨立候選人創造出政治空間。本年不少工黨無力爭取的自由黨選區之中都出現了較為出位的獨立派候選人。如果選舉結果出現沒有一黨實質上取得多數議席,獨立派議員將成為權力分配的關鍵。
「中國牌」只屬選舉政治
不過,無論這場重人事而不重政策的選舉最終結果如何,澳洲近年的外交態度大體上也不會有重大改變。雖然莫里森、自由黨,以至澳洲的右翼媒體都喜好將工黨包裝成「中國支持的政黨」,將其政客形容成中國的傀儡,用以加深民眾對工黨執政的憂慮,但澳洲的民意已決定了任何未來澳洲政府都難以在對華政策上帶來任何的轉向——根據澳洲智庫洛伊研究所(Lowy Institute)2021年的調查,高達63%受訪澳洲人認為中國是安全威脅多於經濟夥伴,此比例是2018年同一調查的5倍。
澳洲工黨前總理基廷(Paul Keating)去年高調批評澳洲此刻的疏華親美政策之際,阿爾巴尼斯就高調與基廷保持距離,指中國已經改變,認為澳洲有權利為其價值發聲,表明支持針對中國的澳英美同盟。早前曾批評莫里森當局政治化國家安全議題是為中國利益服務的澳洲情報部門前主管Dennis Richardson,亦表明莫里森只是在兩黨之間製造對一個實際上不存在的分歧的認知。
在近日所羅門群島與中國簽訂安全協議的問題上,阿爾巴尼斯就高調質疑莫里森當局對南太平洋島國及他們所關心的氣候議題不夠重視。在中國的俄烏立場上,阿爾巴尼斯亦指習近平正在實踐「更嚴厲的專制主義和更尖銳的民族主義」。
莫里森針對工黨的「中國牌」只是散佈恐懼的一個環節。
大選離今天尚餘一個半月,無論莫里森能否以其政治宣傳跨越比2019年更大的民調差距而取勝,澳洲的內外政治大體上都不會遇到翻天覆地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