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核武政策・一｜擬採納「不首先使用」　拜登何似力求突破？

拜登（Joe Biden）政府正醖釀推出新的《核姿態評估報告》（NPR），預計將在2022年完成，屆時可能採納「不首先使用」（No First Use，NFU）的核武政策，更改數十年來的美國傳統立場。（系列文章之一）

8月9日，包括美國克林頓（Bill Clinton）時期的前國防部長佩里（William Perry）和美國科學家聯合會（Federation of American Scientists）在內的20多家個人和組織，公開致信日本首相菅義偉及7個政黨黨首，呼籲日方不要反對拜登即將宣布的「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核姿態政策。據了解，日本政府高層曾在4月再次表達反對態度。

從當前形勢判斷，可以從三個角度看待拜登調整核武政策。

第一，繼承無核理念，樹立民主黨總統的個人歷史地位。

冷戰後期，美國前總統列根（Ronald Reagan）就開始淡化核武器的作用，不再過多強調核威懾，而是和蘇聯商討削減核武庫。蘇聯解體後，美國開始出台《核姿態評估報告》，闡述美國核政策。而從克林頓開始，這一報告一直保持更新。

2007年奧巴馬（Barack Obama）上台前，佩里就曾聯合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和舒爾茨（George Shultz）等人呼籲廢除核武，打造一個「無核世界」。2008年和拜登搭檔勝選後，奧巴馬就開始推動「無核世界」，比如任內和俄羅斯達成核減條約、開啟全面伊核協議談判以及積極主辦四屆核峰會。奧巴馬因此也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奠定歷史地位。

奧巴馬也曾想再邁出一步，宣布「不首先動用核武器」夯實自己的歷史地位，但最終因自己內閣國安會和日本、韓國和北約盟邦的反對而作罷。它們擔心會失去美國的安全保護，以及影響美國領導信譽和威信。拜登調整政策，算是繼承奧巴馬，完成這一民主黨人堅持的使命。這也符合黨內進步派的訴求。

第二，預示着美國核姿態的調整，有助於同朝鮮的核談判。

反對者認為，宣布NFU的核武政策，無異於丟掉一條和盟邦之間的紐帶，無異於放棄對盟邦的安全承諾，可能會讓對手更有野心。這裏的對手包括伊朗、朝鮮以及其他敵手國家。但是，拜登上台以來一直強調美國外交的重要性，將美國鞏固全球領導力的重心放在外交上。

由於前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已經和朝鮮最高領導人舉行會晤，拜登政府也免不了和金正恩政府接觸。如果拜登政府宣布NFU的核政策，預示着美國不再通過強調「核威懾」施壓對手，這對美國和朝鮮重啟談判有幫助。因為核威懾就是一種核訛詐，目的就是以一種不平等的優勢地位恐嚇對手。

而且，從過去幾十年的經驗來看，美國對朝「核威懾」並沒有起作用。朝鮮反而在發展和擁有核武器的道路上走得非常平順。美軍也無法通過軍售手段摧毀朝鮮核設施。美國只有和朝鮮對話，才有可能化解核危機。

第三，地緣衝突的「可控性」，降低核戰爭的風險。

既然「核威懾」的思維桎梏可以被破除，那麼核大國之間競爭與對抗的程度或烈度，也可以得到更靈活的把控。眼下，拜登政府主張和中國開展激烈競爭和全方位對抗，領域就包含軍事和核武庫。如果拜登能夠宣布NFU，至少從姿態上看，也算是一種變化，這對防止核衝突大有幫助。

拜登能否邁出這一步，關鍵還是看地緣政治。反對NFU的聲音認為，面對中國、俄羅斯、朝鮮和伊朗對美國帶來的挑戰和「威脅」，美國應該保持「核威懾」。日本之所以反對美國宣布NFU，就是中國在東海的強勢姿態以及朝鮮核威脅的升級。日本也一直竭力宣揚中國威脅論，並以此為由反對美國宣布NFU的核政策。

日本之所以反對美國採納「不首先使用」，是因為在現行美國核武政策下，日本作為美國盟友，即便只是遭受傳統武器的打擊，美國也可為日本向侵略方投放核武器。這就是「核保護傘」的震懾作用。如果美國採納NFU原則，日本就會認為會喪失美國「核保護傘」下的「核震懾」。

美國核政策已被日本的地緣政治利益所綁架。其實，美國放棄「核威懾」，宣布NFU，並不意味着日本就會失去美國的核保護傘。只要拜登政府給予日本「再保證」，承諾核保護傘效用依舊存在，那麼他邁出宣布NFU這一步的阻力就會變小。

如果拜登能夠邁出這一步，美國核武庫改革也有可能被提上議程。NFU政策的支持者認為，美國應該改革核武政策，將決策權由總統一人改為由總統和精挑選的個別國會議員「共同決策」。也就是說，世界上第一個使用了核武器的美國，如果能夠在核武決策機制上更為成熟化，將最大程度上規避大國核戰爭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