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星期四選舉：保守黨之勝是英國之失？

本周四（5月6日）是英國地方選舉的日子，英格蘭的地方議會、倫敦議會、包括倫敦在內的13個市長、蘇格蘭議會、威爾斯議會等盡數出選，還包括了一個國會議席的補選，當中不少是因去年疫情關係才延期至今。多個層級的選舉在同一天舉行，其結果對英國政治全局極具代表性意義，因此人們就將此選舉日稱為「超級星期四」（Super Thursday）。

是次選舉有兩大看點。其一，這是自2019年12月大選工黨慘敗換將後的首次全英格蘭選舉，加上出缺的國會補選選區哈特爾浦（Hartlepool）正正屬於當時被保守黨大舉攻破的「紅牆」（Red Wall）工黨大本營區域，因此，哈特爾浦補選結果將顯示出工黨在新任黨魁施紀賢（Keir Starmer）的領導下，能否挽回這些脫歐派工薪階層的支持。

其二，蘇格蘭議會選舉被執政14年的蘇格蘭民族黨（SNP）視為推動第二次獨立公投的試紙，承諾如果勝選將在2023年底前推行獨立公投。民族黨繼續保持第一大黨和執政地位幾乎毫無疑問。問題在於，在蘇格蘭議會單議席單票與比例代表制的混合模式下，民族黨能否「一黨獨大」？如果在此等對大黨不利的機制下民族黨仍能獨佔議會半數，這將使英國政府不得不考慮容讓蘇格蘭再作獨立公投，將聯合王國推向分裂。

本文刊登之時，大部份選舉的點票尚在進行當中，不過有限的結果已經能告訴我們選舉的大勢。

脫歐餘震未除　工黨紅牆續破

首先，在哈特爾浦國會議席補選中，保守黨候選人以51.9%得票大勝工黨的28.7%。此議席自1974年創立以來一直保持在工黨之手，其失敗象徵着工黨的紅牆不只沒有被修復，更有愈加頹敗的跡象。

同時，根據英格蘭出選的一共143個地方議會（約5,000席）當中最早完成點票的16個選舉結果，工黨已失掉56個原有席位，而保守黨則有54席進賬。這也同樣反映出工黨不只未能收復失地，更是節節敗退。

工黨眼下的難題出於「脫歐」二字——哈特爾浦本身就是最佳例子。

哈特爾浦在保守黨前首相戴卓爾夫人的經濟自由化年代遇上了近萬個就業職位的流失，傳統鋼鐵業幾被一掃而空，成為了工黨近乎不可動搖的票倉。然而，在脫歐爭議之中，這些前工業重地的民眾卻傾向將問題「外部化」，大舉支持脫歐，其在2016年公投中支持脫歐的比例接近七成，為工黨之敗種下了根。

2017年大選之時，保守黨首相文翠珊（Theresa May）尚是個親歐派，因此工黨仍能獲得超過半數選票。但到了2019年大選，主政的卻是疑歐派大將約翰遜（Boris Johnson），其時尚未完全接受脫歐事實的工黨得票就已跌至38%，只因保守黨被脫歐黨（Brexit Party）「拆票」才保住了選區。到今天，保守黨已成功吸收了脫歐派全部支持，「紅牆再破」只是意料中事。

此等政治形勢對於工黨的考驗在於，施紀賢有沒有能力告別脫歐之爭，在「後脫歐時代」重新爭回這一批紅牆工薪選民的支持。

工黨內鬥無解

而使他失敗的卻是工黨內部的長久問題，即心懷傳統價值的工薪階層與城市精英和進步派左翼之間的對立。前者傾向支持脫歐，後者卻是忠實的留歐派；前者較不關心的議題，諸如性別與種族平權、氣候變化、革命性的左翼政策等卻是後者的政治重心所在。

在兩派對立之間，施紀賢一邊透過經常與英國國旗一同出現、歌頌老兵、強調家庭等行動展現自己的愛國和傳統價值，另一方面則以「十大承諾」（10 pledges）的空泛形式呼應後者。結果卻是「兩面不討好」。

這種工黨內部的結構性矛盾一日不解，工黨在英格蘭簡單多數制的選舉格局之中，將極難反勝保守黨——特別是在保守黨已放棄了財政緊縮政策的堅持之後。

哈特爾浦敗選消息一出，工黨兩派也就馬上互相開火。工黨草根左翼團體「動力」（Momentum）指選舉結果證明了施紀賢路線「全面的失敗」（comprehensively failed）；親施紀賢的工黨「第三路線」上議院議員曼德森（Peter Mandelson，他曾代表哈特爾浦）則指責這是左翼前黨魁郝爾彬（Jeremy Corbyn）的「黑雲」所害。

「蘇獨」有利保守黨

另一邊廂，蘇格蘭的形勢也對工黨極其不利。此刻的蘇格蘭選舉已全被獨立議題籠罩。很自然地，代表獨立的就是蘇格蘭民族黨，而能夠代表統一的當然就只有「最為愛國」的保守黨。加上民族黨素來實行較左翼的政策（如大學免費等），工黨在蘇格蘭的國會選舉多年來已呈現出「全軍覆沒」且無可挽回的形勢。

反過來說，在蘇格蘭民意對獨立與否依然是一半一半的前後徘徊之時，以獨立與否作選舉議題就對保守黨有利。雖然他們根本沒有可能在蘇格蘭議會選舉中殺出血路，但在蘇格蘭國會議席選舉之中卻有望得爭得一些席位，將工黨完全比下去。而且，在工黨愈加流失英格蘭紅牆議席之際，其執政的唯一可能就是與民族黨合作，這更可讓保守黨用作為「工黨上台將釀成蘇格蘭獨立」的宣傳利器。

這次蘇格蘭議會選舉，無論結果如何，幾乎坐穩執政地位的民族黨也定將會在疫情去後愈發把獨立公投議題推上政治前台。因此，雖然保守黨如無意外將輸掉這場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會贏的選舉，但此一失敗在全國性選舉的層面上卻對之無往而不利。

脫歐的近因與工黨內鬥的長期因素，加上蘇格蘭獨立風潮的不利影響，已使得工黨變成了無力還擊的反對黨。這或許將使得至今已四次大選連敗的工黨陷入「永恆反對黨」的困局，再構成不了對保守黨執政的威脅。

先不論在蘇格蘭反對度高達六至七成的約翰遜長期執政會如何將聯合王國推向分裂，如果保守黨坐實了「一黨專政」的形勢，英國政制穩定所依靠的兩黨制衡也將成為明日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