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特辭職謀重組政府　意大利政壇動亂何時休？

意大利政壇動亂升級，總理孔特（Giuseppe Conte）1月26日遞交辭職，謀求就任兩年半以來的第三次組閣。此前前總理倫齊（Matteo Renzi）因不滿政府分配歐盟復甦基金的方式，本月13日率小黨「活力黨」（Italia Viva）出走，導致執政聯盟在參議院失去多數席難以為繼。孔特其後雖捱過參眾兩院信任公投，但還是不得不辭職以博取重組多數派政府。究竟意大利政局何時才能恢復穩定？

意大利政局是出了名的動蕩不安，2008年至今就已換了六屆總理七屆政府。孔特2019年經歷的第一次政府垮台就純屬權鬥之舉，此次雖披上了復甦基金分配理念之爭的外衣，基本內核也不外乎是執政聯盟成員出走製造危機以奪取更大權力。但此刻正值疫情嚴峻、疫苗產能不足打亂計劃、逾2,000億歐元復甦基金亟需落實之際，政府垮台的破壞力遠勝過往，重組政府成了一項與時間賽跑的任務。

由於原執政聯盟的兩大支柱——反建制派的「五星運動」（M5S）與建制左翼的「民主黨」（PD）仍旗幟鮮明地站在孔特身後，最簡潔的方法就是由他在現基礎上重建一個執政聯盟，這樣內閣也無需有過多變動，能在疫情特殊時期保持執政連貫性，但這並非易事。

「孔特3.0」政府能成功嗎？

孔特現在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拉攏在野的中間派議員。他在1月19日參議院信任公投前已嘗試過一次，但彼時功虧一簣。雖然他當時拉攏到一些獨立議員、說服了三名年事已高鮮少露面的終身參議員出面投票，還通過私下承諾好處爭取到一名活力黨議員、兩位屬於前總理貝盧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領導的右翼「意大利力量黨」（Forza Italia）議員叛變，但最終還是以5票之差未獲得絕對多數，僅因其他「活力黨」議員棄票才獲得相對多數，逃過被迫解散政府一劫。但這無改政府的少數派命運，本周預計在參議院表決的一項關鍵司法改革便大概率面臨失敗的命運，他只好辭職以重組多數派政府。

目前他似乎打算繼續這一路線，但就必須取得比信任公投更好的成續，而目前形勢並不樂觀。雖有10位在野中間派議員積極支持孔特，並在1月27日成立 「歐洲主義者」（Europeanist）聯盟助陣，但他們均曾在信任公投中投下贊成票，仍不足以填補17名活力黨成員的空白。且許多觀察家都不看好該聯盟後續是否能吸引更多議員加入。

這樣一來，孔特可能不得不與倫齊重回談判桌，雖然他相當抗拒這一想法，曾不點名地痛批對方「在國家關鍵時刻挑起不必要的危機」，「這等罪惡太過嚴重，無法原諒」。但迫切希望繼續執政的「五星運動」和「民主黨」高層均已微妙調整口風，不再像初遭背叛時那樣憤怒。例如「民主黨」黨魁津加雷蒂（Nicola Zingaretti）雖仍直言信不過倫齊，但表示不會將其拒之門外，「五星運動」臨時黨魁克雷米（Vito Crimi）也建議黨友「放下私人恩怨向前看」。

由於法學教授出身的孔特本身無黨派，亦無行政經驗，完全依賴以上兩黨支持，因此他可能需要放下個人恩怨，協調執政聯盟內部滿足倫齊的諸多願望清單，包括「更具有遠見」地使用歐盟復甦基金，以及其可能趁機索要更多重要內閣職位等——有小報指出，倫齊希望其黨獲得内政部長、外交部長和國防部長三大職位，而非此前兩個邊緣内閣角色。

孔特想必也清楚，儘管「五星運動」和「民主黨」口中高喊孔特無可取代，但若他不願與倫齊談判，兩黨為繼續掌權也可能將其拋下，直接與「活力黨」協商，推選一個三方滿意的總理人選，津加雷蒂便是首要人選。對於有「具生存本能的政壇變色龍」之稱的孔特來說——他從最初跟隨第一個執政聯盟的民粹路線，到如今轉為親歐派代言人——轉換立場應並非難事。而倫齊也表示，只要能有新的政策綱領，他會重返執政聯盟。因此，孔特政府3.0能否成行，大概率要看他與倫齊談得如何。

有其他出路嗎？

不過，最終誰來組閣，權力還是在總統馬塔雷拉（Sergio Mattarella）手中，他會在1月27日至29日與各黨派協商後再做決定。如果孔特未能及時協商出一個穩固的多數派聯盟，他可能會考慮另點一名技術官僚，例如廣受歡迎的前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Mario Draghi），並組建一個更廣泛的「全國團結政府」（national unity government）。前總理貝盧斯科的右翼「意大利力量黨」就對此方案頗感興趣，揚言「不成立團結政府就大選」。

據《意大利事務報》（Affaritaliani.it）報道，馬塔雷拉對於孔特未在倫齊1月13日退出執政聯盟就辭職感到不滿，因為其中耽誤半個月的寶貴時間，延長了政治危機。另外，他也對倫齊在國家危急時刻故意製造動亂感到不滿。馬塔雷拉或會爲了擴大執政聯盟、降低倫齊利用其關鍵少數黨地位生事的能力，而構建一個廣泛的聯盟。

不過，「五星運動」一直強烈反對其視之為腐敗的「意大利力量黨」。雖然意大利政壇並不存在不可能之事，且「五星運動」也已兩次與天差地別的盟友結盟，但仍存在不小難度。另外，新總理和變動不小的內閣也會讓外界擔憂執政連貫性。再加上孔特抗擊疫情的表現廣獲肯定，其支持率一度高達60%，即便他對第二波疫情反應較慢、且如今爆發執政危機，支持率也維持在55%左右的高位，馬塔雷拉想必會慎重考慮。

另外， 由於「全國團結政府」會吸收包括「意大利力量黨」等親歐力量，有媒體稱之為「烏爾蘇拉政府」（Ursula government），即支持歐盟委員會主席烏爾蘇拉·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的政府。這雖然會得到歐盟歡迎，但也存在進一步刺激右翼疑歐勢力的風險。儘管Politico民調顯示，極右翼黨派「聯盟黨」（Lega）支持度從去年疫情初期的31%左右跌至如今24%，但其支持率仍居首位，而且其流失的支持者大多湧向了另一極右政黨「意大利兄弟黨」（FI），該黨從疫前的11%支持率盤升至17%，躍為第三大黨。一個「烏爾蘇拉政府」無疑會引起不小反彈。

一旦「孔特政府3.0」和「全國團結政府」都行不通，意大利就只能邁向提前大選。不過這極有可能導致極右陣營大獲全勝、各方專注競選而政府停擺、民衆也會進一步喪失對當權者的信心，極右以外的潛在組閣各方定會竭力避免這一最糟局面。但即使各方有這樣的共識，能否在短期能儘快達成協議仍是未知數，倫齊與孔特、「五星運動」和「民主黨」内部的政策之爭和權力角鬥；馬塔雷拉爲了政府穩定性的考量；「意大利力量黨」迫切希望加入政府分一杯羹的盤算，都讓組閣局面相當複雜。

《紐約時報》指出，在二戰後最嚴重危機（疫情）中意大利爆發的執政危機，揭露了令人震驚的反轉、私下權力交易、以及政客爲了利益選擇背叛的長久傳統。在這種政治利益優先的氛圍之下，意大利政壇即使此次能因快速組閣回顧暫時的平靜，未來也會不斷地爆發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