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印對峙】世界屋脊的危機邊緣 新德里的不安為何與日俱增?

撰文:茅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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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20年5月上旬以來,盤垣至今的中印邊境對峙已經趨於尾聲。對北京與新德里來說,這場風波似乎已經只剩下雙方軍隊首腦的例行會晤,以及兩國政要間洋溢的「親切而積極」的氣氛。

在新德里一側,中印對峙引發的新聞熱度已逐步冷卻。當下,印度全境仍受困於新冠疫情,為影星拉傑普特(Sushant Singh Rajput)自縊而哀痛,並未喀拉拉邦獵殺大象事件義憤填膺,再加上6月中旬時印度與巴基斯坦的小規模交火,一時間,中印之間的風波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

苦於新冠疫情蔓延的新德里,可能也難以分出更多精力在拉達克等地的風波。對北京而言,針對印度「西線無戰事」的判斷,也決定了中央不會繼續用兵。因此,即便中印兩軍在班公湖岸大打出手,甚至出現了人員被抓扣的情況,但總的來說,中印此次對峙的高潮也就到此為止。

不過,中印此次在西段邊境的瞠目相見仍然有觀察價值。

這場低調的對峙,吸引着世界的注意力,這固然因為國際主流媒體偏愛「中印對峙」的新聞,也因為一向克制的中印兩軍頻頻增兵,這頗為非比尋常。而相對於北京「維持1962年佔領線」的明確訴求,印度一側的關切點則顯示出某些矛盾的情緒。

從印軍多名「匿名官員」向媒體披露的信息來看,中方的行動遠比中文世界想象的斷然且有力。雖然有印度軍事專家稱「約有三個旅的解放軍佈置在加勒萬河谷(Galwan Valley)到班公湖的一百多公里的戰線」,有可能攻擊兩百公里外的印度北阿坎德邦地區的軍事目標。但實際情況與之仍是存在較大差異的。

解放軍真正向外界展示的大規模調動迹象,只有那「數小時內從湖北調配到西北前線的」空降兵旅,就前線派駐部隊規模而言,仍是印方為多。僅在拉達克地區,就有印度第14集團軍的兩個師下轄六個旅的部隊,其中四個旅還是山地部隊。

但新德里一側仍然對北京充滿戒心,這種擔憂主要與印軍仍然在當地兩線作戰的實際情況有關。儘管在2019年8月後,新德里強行拆解了印控克什米爾地區,將其分為兩個一級行政區,但這並不意味着駐紮在當地的印軍擺脱了以往的煩惱。

相反,僅在拉達克地區,印軍仍然要在喀喇崑崙山脈、錫亞琴冰川到帕米爾高原上面對巴基斯坦邊防軍和解放軍的壓力。由於解放軍依託新藏公路及邊境軍用線路,可以在邊境地帶展開全年行動,印方卻因為基建有限,進入拉達克的兩條高速公路和拉達克內地一條軍用公路只能通行半年,這就讓新德里時刻都會因現狀感到不安。

印度前駐吉爾吉斯斯坦大使史託布丹(Phunchok Stobdan)曾指出,拉達克對印度來說是個具備防禦意義的屏障,他建議新德里要避免中方進出該地。史託布丹認為,一旦解放軍前出並進入拉達克,就可以進入水源充沛的地帶。在羌臣摩河(Chang Chenmo River)、加勒萬河水域都被中方控制後,新德里已經不由自主地擔憂起什約克河(Shyok River)河谷的「安危」。

總的來說,新德里的智識人士大都認為「解放軍跨過什約克河發動全面戰爭」實屬杞人憂天,軍方人士也稱「這似乎比較牽強」。但印度軍方也提供了擔憂的另一種維度,即解放軍正在從西藏阿里地方出發,在中印西段邊境地區對印方形成局部圍困的態勢,一但印軍無法維持,中方就能以「切薩拉美」的方式將其驅逐。尤其是在班公湖一線,因印軍不允許印方牧民前出放牧,結果印軍只能看着中方牧民在解放軍的護衛下,逐步鞏固季節性牧場。

雖然拉達克地區與新德里方面的關係尚好,暫不會出現準軍事部隊與民眾的衝突,但印方在邊境地區的投送能力仍令新德里有所不安。(Getty)

更糟的是,歷史經驗對印度也不太友好。從1834年入侵拉達克、西藏的「森巴戰爭」開始,印方在戰場上就沒佔過太多優勢。儘管印度人一直津津樂道於「印度拿破崙、拉達克的征服者」左拉瓦爾(Zorawar Singh Kahluria,1784CE - 1841CE,中國史料稱「倭色爾」)攻取拉達克,越過喜馬拉雅山脈,最後登上青藏高原的「壯舉」。但這位攻入西藏的印度大將終究還是在瑪旁雍錯湖遭遇重創,左拉瓦爾本人也被清軍的長槍擊斃。

事實上,自19世紀以來,中國對拓展對印邊境的興趣一直有限。除去森巴戰爭期間,清軍與藏軍在1842年攻入拉達克,幾乎奪取列城之外,中方在其他幾次對峙後並沒有沿什約克河谷繼續進擊。

因此對印度來說,雖然中印邊境對峙引發的聲勢正愈來愈大,印度國內幾乎要傳出「洞朗2.0」的呼聲,但新德里方面仍有按歷史經驗解決問題的空間。對印度來說,接受現狀無疑是最省力的選擇。此舉既不會損害中國的利益,也不至於損害印度的自尊心。只不過新德里對前沿態勢的擔憂,仍會令其繼續面對解放軍的行動而不安,這可能也是難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