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奴解放紀念日重啟選舉集會　特朗普「化圓為方」的連任難題

自3月2日至今，特朗普出於新冠疫情的考量已沒有舉行過任何連任選戰的大型支持者集會。當美國整體疫情似見穩定，深好民眾簇擁歡呼的特朗普，在民望愈加落後於對手拜登之時，周三（6月10日）宣布將於6月19日在俄克拉荷馬州（Oklahoma）的塔爾薩（Tulsa）重啟選舉集會。耐人尋味的是，6月19日正好是紀念美國內戰後最後一個南方聯盟奴隸州獲得解放的「六月節」（Juneteenth），而塔爾薩也正好是1921年白人暴民毀滅當時全美最富裕黑人社區的「塔爾薩種族屠殺」（Tulsa Race Massacre）發生之地。

11月3日的美國總統選舉，距今不足5個月，經歷新冠疫情再加上接連兩周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示威騷動，特朗普的選情可算是到了最嚴峻的境地。

民望全方位大挫

根據民調網站FiveThirtyEight的綜合民調，對特朗普處理疫情不滿的民意從4月初開始超越滿意者，隨後不斷上升，至今已達54%，比滿意者高12個百分點。根據《華盛頓郵報》在6月2日至7日進行的民調，有61%受訪者表不滿特朗普處理反種族歧視、反警察暴力的示威活動的手法；《今日美國》（USA TODAY）的一項民調更顯示有91%受訪者認為民眾有在白宮外和平示威的權利，而6月1日的和平示威卻遭特朗普以聯邦人員清掃。

由此可見，無論是疫情處理，還是全國示威，特朗普也是連連失分。民調機構蓋洛普（Gallup）在5月28日至6月4日進行的民調也顯示特朗普的民望跌至39%，比5月中的前一次民調大跌10個百分點。同時，滿意特朗普處理經濟問題的受訪者比例也跌至47%，是2017年11月以來最底。

相比起甚少露面的前副總統拜登，特朗普的選情在5月25日非裔男子弗洛伊德（George Floyd）遭警員跪頸殺害、引爆全國示威後，更是急轉直下。根據民調網站RealClearPolitics的綜合民調，拜登當時民望只領先特朗普5.6個百分點，至6月9日，其領先已擴大至8.1個百分點。一項由美國有線新聞網（CNN）聯同民調機構SSRS進行的民調，更顯示拜登的全國支持度領先特朗普14個百分點，並因此激怒特朗普，被後者發律師信警告。

此前，特朗普尚企圖藉5月底、6月初示威一度演變成暴亂和搶掠的機會，去為自己營造「法律與秩序總統」的形象，希望強力鎮壓爭得民心。豈料這次民情有變，高達69%民眾認為弗洛伊德事件凸顯執法部門的重大問題，支持示威的共和黨人也高達53%，而示威其後也回復和平。特朗普的強硬取態可算是弄巧反拙，連國防部長埃斯珀（Mark Esper）以及一眾前任軍方高層也直接或間接反駁了特朗普的鐵腕路線。

正如3月疫情在美國開始大規模爆發時自命「戰時總統」、宣布緊急狀態一般，特朗普此刻正想大刀闊斧打破困局，扭轉選情頹勢。

迴避不了的種族問題

一方面，為了挽回同情示威的中立或溫和選民，特朗普實在不能不在種族平等和警隊改革等問題上作出一些實質行動。因此，如今在國會兩黨都各推自身的警隊改革計劃之際，白宮也表明會自行推動警隊改革，其發言人麥肯內妮（Kayleigh McEnany）更稱特朗普「過去十天正安靜又辛勤地為改革計劃進行工作」，結果將在未來數天公布，且有可能直接以「行政命令」手段落實，因而奪去國會為此立法的「光環」。

特朗普在當地時間周四（6月11日）將到德州達拉斯（Dallas）出席競選活動，期間預計會談及種族問題。而他疫後首場大型競選集會，更充滿了非裔議題的符號。

首先，6月19日的「六月節」，是紀念美國南北戰爭後，聯邦將軍格蘭傑（Gordon Granger）於1865年的同一天在最後一個尚未解放奴隸的聯盟州份德州，向當地民眾宣讀林肯總統的《解放奴隸宣言》（Emancipation Proclamation）。特朗普揀選此日為其競選集會的重啟日，想必是想顯示他心繫非裔種族問題，更或有重大政策公布。

其次，塔爾薩種族屠殺更是非裔美國人心中的一大傷痕。當時塔爾薩的格林伍德（Greenwood）地區有「黑色華爾街」之稱，住滿當時全國罕見的新興非裔中產階級，在種族隔離制度之下，有非裔律師、地產經紀、醫生、商人等為當地非裔群體服務，可算是自成一國的非裔安樂窩。

然而，因為一名非裔擦鞋工被誤指非禮一名白人女士，惹來當地白人民眾企圖「私了」這位非裔擦鞋工，最後由於非裔發動叛亂的謠言滿天飛，數千名白人民眾在市政府以武器支援的背景下，將格林伍德35個街區任意破壞，被放火焚燒的房子超過1,200座，當中包括報館、學校、圖書館、醫院、教堂、旅館等。事後，無論是政府部門，還是當地媒體，都刻意銷毀屠殺紀錄。到2001年，官方調查指出事件造成100至300人死亡，超過8,000人在一夜之間流離失所。

特朗普選擇在「六月節」當天，到塔爾薩舉行競選集會，其聚焦種族議題的意圖可算是路人皆見。

「兩面不是人」的難題

矛盾的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基本盤卻包括警隊和一些同情白人至上主義人士，因此由白宮提出的警隊改革方案，或是解決種族問題的政策，也只能是極其溫和、難改現狀的提案。

在國會民主黨人提出的《警務公義法案》（Justice in Policing Act）中，警隊改革雖然沒有包括街頭示威者呼籲的「解散警隊」、「取消警隊經費」等較激進的主張，可是當中卻有一系列讓違規警員更容易受到法律處分的立法，包括將警員刑事殺死或傷害他人的控罪標準由「有意」改為「知情或魯莽」的較低標準，又降低所謂「有限制的豁免權」（Qualified immunity）的民事控訴標準。

對於此等較為溫和的改革，白宮發言人麥肯內妮早前已表明這絕不可行。鑒於國會共和黨人傳將推出的警隊改革只包括資訊彙報、成立委員會研究警察正當行為守規等等，可見特朗普與共和黨也難以提出能讓人信服的警隊改革方案。

其實，這也難怪特朗普。全美最大有近35萬成員、2100個支部的警察兄弟團（Fraternal Order of Police）自2016年已明確支持特朗普，其後也多有為特朗普提供政治支持。另外，同情白人至上主義的人士，也一直使特朗普不得不為他們發聲——從2017年維珍尼亞州夏洛茨維爾（Charlottesville）的種族主義集會流血衝突，特朗普指「兩邊都有好人」，到今日特朗普宣稱美軍基地的南方聯邦將軍名稱是「偉大美國傳承」等，也是始終如一。

問題在於，如果民眾繼續關注種族問題，而特朗普毫不作為的話，他的最核心選民基礎似乎不足讓他勝選；可是，如果特朗普推動實質的警隊改革，或者去除歷史性種族不公的政策的話，這卻有可能得失其部分核心選民。

由於非裔民眾及其同情者的不滿，與特朗普核心選民基礎有意識形態上的矛盾，如果一邊是圓形，另一邊就是個方形。長久站在方形這一邊的特朗普，如今若要爭得一些中間溫和派支持的話，則無異是要「化圓為方」。這便是此刻特朗普連任選戰中的最新一道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