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大吹和解風　美國與塔利班種下孽未除

經歷18個月談判，美軍、阿富汗政府，以及塔利班於當地時間周五（2月21日）正式開展為期一周的局部停火協議。塔利班的攻擊預計會減少80%，並將避免觸及城市、公路和美阿主要軍事據點；而美阿則會停止主動空襲，只會作防守性反擊。如果一周停火順利落實，美國與塔利班將於2月29日正式簽訂和約，為美軍撤出與阿富汗國內和平進程鋪平前路。

從這樣的描述看來，這當然是正面的發展。然而，這一陣和解風，似乎並未吹散阿富汗長年積累下來的衝突種子。

和議前景命懸一線

從這一個停火協議的「局部性」來看，我們其實已知塔利班對其武裝力量的控制並非滴水不漏，因為不能說停就停。一位如今主導和平運動的前塔利班成員穆札希迪（Abdul Hakim Mujahid）就指無論在塔利班方面，還是政府方面，戰爭對某些人而言在政治和經濟上皆有好處。如果這一周內再爆大型攻擊，造成嚴重死傷或美國人員死亡，想趁本年11月大選前完成這個和平協議「豐功偉績」的特朗普，似乎也不得不如去年9月一般在最後一刻拉倒。

另一方面，18個月以來，和平談判只由美方與塔利班雙方參與，阿富汗政府完全缺席。雖然在正式的和約中，預計美國逐步撤軍的時間表確立後，塔利班將與阿富汗政府進行交涉，可是雙方要和平解決衝突，塔利班無可避免要加入政府正式的管治階層。如果這一個過渡期權力分享的難關衝不過，在美軍勢力漸減的形勢下，像今天一般，甚至全面內戰的衝突，也是意料中事。

阿富汗政府陷入分裂

更嚴重的是，阿富汗政府也正好陷入了分裂危機。阿富汗去年9月進行大選的結果，拖延良久至本年2月18日才公布。在塔利班攻擊造成的不穩形勢下，這場選舉的投票率不足20%。現任總統加尼（Ashraf Ghani）被確認勝出，然而其對手、原阿富汗行政首長阿卜杜拉（Abdullah Abdullah）卻不接受結果，同時宣布勝利，並聲言會自行成立政府。

目前，美國政府尚未承認加尼勝出選舉，似乎是出於特朗普想儘快達成和平協議而不顧在地後果的考慮。

阿富汗政府的分裂將造成和平協議簽署後的不穩。例如阿卜杜拉的一大支持者是原副總統杜斯塔姆（Abdul Rashid Dostum），後者是在阿富汗北部勢力盤根錯節的烏茲別克裔領袖，也是1996年至2001年塔利班主政阿富汗之時反塔利班統一陣線的兩大勢力之一。然而，遲至去年3月，塔利班依然將杜斯塔姆放在其刺殺名單之上。可見，塔利班與阿富汗政府部份人員過去仇怨深種，和平前景實難樂觀。

其實，美國不顧阿富汗政府穩定與否，而只顧儘快達成和平協議、推行撤軍的傾向，早在去年9月初特朗普意圖促成總統加尼與塔利班代表於馬里蘭州大衛營見面的企圖可見。其時，阿富汗正將於9月28日進行總統選舉，加尼當時一直希望選舉如期舉行，使其總統地位未來五年繼續保有合法性；可是美國卻故意加快步伐，希望在與塔利班達成和議後，可藉後續談判之機讓選舉得以取消，以免讓選舉造成新形勢讓和談更為複雜。

塔利班的人權爭議

不過，無論和平協議最後能否順利成事，塔利班未來無可避免會成為阿富汗管治階層的一部份，讓外界最為擔心的，卻是其緊守伊斯蘭法律之下的人權問題。

在阿富汗戰爭期間，女性重獲教育權一直是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聯軍介入後的一大正面宣傳訊息。如今塔利班重臨，女權的問題又再浮上枱面。塔利班方面對此也不斷大派定心丸，例如在塔利班副領袖西拉杰丁（Sirajuddin Haqqani）周四（20日）在其《紐約時報》的文章中，就聲言「從教育權到工作權」，女性的權利都會受到保障。可是，其行文卻為這種權利加上了「伊斯蘭教所授予」的形容，讓人質疑新的塔利班政權會否重新建構舊日對人權的壓制。

美國「種瓜得瓜」？

其實，塔利班的存在本身就是美國長年干預之下的產物。如今塔利班的軍事力量，可以追溯至在上世紀80年代蘇聯入侵阿富汗之際美方所扶植的聖戰武裝份子。著有《塔利班》一書的作者拉希德（Ahmed Rashid）就曾指遲至1994年至1996年，華盛頓仍在透過巴基斯坦支持正在崛起的塔利班，視之為反伊朗、反什葉派、親西方的夥伴；當時，塔利班將阿富汗女性趕出校園之際，美國卻默不作聲。遲至1996年中，美方尚有呼籲國際社會與塔利班合作，並與之商談油管發展項目。

而且，塔利班的極端伊斯蘭思想，也有美國輸出教育的元素在其中。「塔利班」在阿富汗的普什圖語中意指「學生」，起初由以塔利班創辦人奧馬爾（Mohammed Omar）與數十名學生所創辦。根據2002年《華盛頓郵報》的一篇報道，80年代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曾花費百萬計美元向阿富汗學童提供一系列充滿暴力聖戰意象的伊斯蘭教材，用意向他們灌輸捨身為教對抗蘇聯入侵的意識。蘇聯去後，極端伊斯蘭思想深種，今日的災禍種子可說是由當日的美國所埋下。

凡此種種，可見阿富汗延至今日未解的亂局，無論是在武備的實際層面，還是極端思想的災害，也可算是美方只見當時形勢利害、未想及未來影響所種下的禍根。如今，特朗普為求外交勝利，急於撤軍，固然是留下爛攤子而不顧。不過，從歷史可見，美國的「照顧」對阿富汗而言可說是無勝於有。美國去後，阿富汗能否重建和平，只能仰賴阿富汗眾多勢力明智而理性的放下矛盾，將和平的曙光帶到阿富汗人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