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有話說】韓國專家：無核化路線圖有待雙方讓步

下周三至周四（27至28日），萬眾期待的「特金會2.0」將在越南舉行。美朝雙方各自有何要求？雙方將緊守怎麼樣的立場？美朝自新加坡特金會後的溝通狀況又如何？韓國在此又能扮演甚麼角色？
韓國統一研究院前院長、慶南大學極東研究所客座教授郭台煥特此在《香港01》發表文章，為大家拆解局勢。（譯者：許嘉蕾）

一、第二次美朝首腦會談議題預測

在長久的「陣痛」後，第二次美朝首腦會談終於將於2月27日至28日在越南河內舉行。外界預測，此次會談將成為朝鮮半島實現無核化及構建朝鮮半島和平體系的分水嶺。在6.12新加坡首腦會談舉行後的8個月以來，無核化後續協商陷入了原地踏步狀態。

以2019年1月金英哲副委員長的華盛頓之行（1月17日至19日）為契機，第二次美朝首腦會談的日期與爭論核心被大致確定下來。此次首腦會談將就履行無核化-構建和平體系路線圖進行協商，並以朝鮮無核化早期階段為基礎，就階段性後續措施展開持續溝通。

為與朝鮮協調越南美朝首腦會談的議題及會晤地點，美國務院對朝政策特別代表史蒂夫·比根（Stephen Biegun）於2月6日至8日訪問朝鮮平壤，與朝鮮國務委員會對美特別代表金赫哲舉行會晤，就12項議題交換具體意見並進行協商。比根代表評價此次協商「具有建設性、富有成效」。出於對朝鮮的讓步，首腦會談地點定在朝鮮期望的河內，這體現了美國一方的關照。到目前為止，第二次美朝首腦會談的實務協商準備工作正在順利進行。

但是，比根代表承認至今「與朝鮮仍有未解決的難題」，並強調「雙方正為取得實質性進展不懈努力」。為與金赫哲代表進行首腦會談前的最終核對，比根與金赫哲達成協議將舉行第二次美朝實務會談。可以預測，在第二次實務會談上雙方將就爭論核心，即朝鮮無核化措施及美國的相應措施進行有效協商，縮小雙方意見分歧。

在河內舉行的第二次美朝首腦會談將有以下幾個核心議題及爭論焦點。以目前公開的內容為中心，深層分析雙方各自的要求後可以發現，美朝間有這樣一些爭論核心。首先，美國在以下幾個方面對朝鮮無核化措施有所要求：（1）廢棄豐溪里核子試驗場及專家驗證，（2）拆除東倉里導彈發射基地及驗證，（3）銷毀甯邊核物質、廢棄核設施及驗證，（4）停止核及導彈生產，（5）銷毀部分洲際彈道飛彈（ICBM）、遠端彈道導彈（IRBM）及海外遷出，（6）承諾停止儲備核武器等。

朝鮮則對美國無核化相應措施有以下幾個要求：（1）承諾簽署終戰宣言，（2）推遲或取消2019年美韓聯合軍演，（3）開設平壤聯絡處，（4）允許美朝間文化、體育、旅遊及人員交流，恢復開城工業園及金剛山旅遊事業，（5）放寬對朝經濟制裁（尤其是50萬桶精製油及400萬桶原油微調等），（6）美國承諾無核化後向朝鮮提供經濟發展援助資金。尤其是第4項，隨著人道主義援助逐漸擴大，美國有可能解除對金剛山旅遊的制裁，同時也將允許美朝間的文化及人員交流。

此次首腦會談有可能就上述爭論核心及美朝履行無核化-構建和平體系路線圖達成協議。並且，路線圖將有望包含具體的措施。但需要再次強調的是，若沒有美朝雙方的相互讓步及妥協，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朝鮮半島和平將無法實現。

二、美朝雙方就爭論核心所持立場

通過分析目前已公開的美朝間協定內容，可以看出美國在解決朝鮮核問題的方法上有所變化。為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及構建朝鮮半島和平體系，美國的無核化解決方法從一味要求「一次性達成協議」轉變為「階段性達成協議」，這成為推動今後無核化/和平體系進程發展的催化劑。此舉被認為是美國在一定程度上接受朝鮮一貫堅持的「階段性、同時行動」的解決方法。

美國的立場：美國推遲了此前8個月來一直要求朝鮮「整體申報」所有核及導彈設施的計畫，轉變立場表示金正恩委員長可以優先申報已做出廢棄承諾的個別設施，再進行「驗證·廢棄」。借比根代表此次訪問朝鮮，美國已傳遞了其在無核化解決方式上劃時代的立場轉變。這樣的立場轉變可以說是美國在相當程度上的讓步了。

美國考慮到朝鮮有可能拒絕整體申報核及導彈設施，因此將這項要求延後，轉而採用先聽取朝鮮對已做出廢棄承諾的核設施進行申報後驗證及廢除、從簡單問題開始處理的「階段性」解決方法。美國在在「整體申報」上顯得很靈活，朝鮮則按照約定，選擇從廢除特定設施開始的階段性解決辦法。這種解決無核化的方式變化其實是一種讓朝鮮在無核化措施相關方面作出更多的讓步。

按照這個解決方法，若今後美朝就廢棄甯邊核設施達成協議，在朝鮮申報甯邊核設施後，將對甯邊核設施進行驗證和廢棄。同理，若美朝達成廢棄導彈設施的協定，朝鮮將再次申報導彈設施然後由美國進行驗證和廢棄。在無核化解決方法上，美國將從「一次性達成協議」轉變為階段性達成協議。

美國轉而採取階段性解決方法，與文在寅政府的「橋樑」作用有重要關聯。第三次平壤朝韓首腦會談（2018年9月18日至20日）時，金正恩國務委員長曾對文在寅總統說，「在美朝未建立起信任的情況下，向美國申報核物質、核武器、運輸工具清單等，等同於向美國提供攻擊目標清單」。這條消息在韓國青瓦台國家安保室長鄭義溶2018年11月的國政監查中被提及，並被寫進2018年末文在寅政府向美國提交的無核化路線圖中，相信這條消息已向特朗普政府如實傳達。

2019年1月31日，比根代表在斯坦福大學的演講中提及美朝實務協商的相關內容。他說道，「特朗普總統已做好結束這場戰爭的準備」，透露出美朝雙方將就終戰宣言進行協商的意思。朝鮮為就實質性無核化路線圖達成協議，有可能在第二次美朝首腦會談的協議書中寫進終戰宣言相關的語句。

此次演講中，比根代表表示美朝將就「達成可履行的具體目標、今後能實現的協商與申報路線圖、美朝雙方就共同努力實現的目標達成共識」等展開協商。因此，此次在平壤舉行的美朝實務協商中，雙方將就甯邊核物質及核設施申報、驗證、廢棄方案，除甯邊地區以外的核設施及洲際彈道導彈（ICBM）、短程及遠端彈道導彈設施的申報、驗證、廢棄計畫，朝鮮半島和平體系構建進程的最終目標等明確指出「入口論」及「出口論」的無核化-構建和平體系路線圖進行具體協商。

朝鮮的立場：此次會談將有望就美國無核化相應措施達成協議。朝鮮在平壤設立與美聯絡處、美朝為中美朝韓簽署四國終戰宣言進行協商、面對朝鮮放寬制裁的強烈要求美國能做出何種程度的豁免都將成為關鍵。有消息稱，美國就開城工業園區再啟動、金剛山旅遊事業恢復等事正在與朝鮮進行積極的商討。然而，美國即使允許朝鮮恢復金剛山旅遊事業，也不會允許開城工業園再啟動。

比根代表提到，金正恩委員長於2018年10月在平壤與美國務卿蓬佩奧會晤時曾作出承諾，將按照申報核物質（鈈及高濃度鈾）製造設備、驗證及廢棄→申報核、導彈發射台及廢棄→廢棄儲備核武器的順序實現無核化。若朝鮮能履行承諾，美國的相應措施將包括終戰宣言、經濟援助、解除對開城工業園區及金剛山旅遊事業的制裁、放寬國際金融領域相關的對朝制裁。

三、美朝溝通狀況

美國意識到，以一次性達成協議方式解決一團亂麻的朝鮮半島無核化及構建和平體系問題是不可能的。如今，美國正在與朝鮮就階段性無核化路線圖進行協商，這一問題有可能逐漸解決。

第一次美朝首腦會談後無核化後續措施協商一再推遲、美朝雙方在無核化問題上沒能取得進展，這是由於美朝間相互信任不足、沒有無核化路線圖所導致的結果。如今為籌備第二次美朝首腦會談，上述問題若得以解決、美朝雙方能通過相互讓步與妥協建立互信，共同制定無核化路線圖，那麼金正恩委員長有可能在約定好的2021年1月特朗普總統任期結束前實現朝鮮「完全無核化」。

在解決朝鮮半島無核化問題中，美國新採取的階段性解決方法是建立美朝間信賴關係的必要措施。這意味著在無核化協商過程中，美朝雙方將同時表明確提出自己希望的措施後進行協商。截至2018年，美朝雙方就無核化解決方法仍持有相當大的立場差異。但是自2019年起，美國的立場開始逐漸轉向「階段性解決」。

不過，美國不可能完全接受朝鮮提出的「階段性、同時行動」解決方式。美國向來主張朝鮮有未公開的秘密設施，若接受「階段性、同時行動原則」，今後朝鮮只要公開秘密核設施，美國就要做出相應措施，因此目前無法斷定美國是否會完全接受朝鮮提出的解決方式。

第二次美朝首腦會談應成為提出具體履行無核化-構建和平體系路線圖的一次歷史性首腦會談。筆者認為，在此次首腦會談中，美國就終戰宣言做出承諾的可能性將大大提高。但是終戰宣言不是美朝兩國的事情，而應由中美朝韓四國簽署。中國應在四國終戰宣言及和平條約上署名。

在第二次美朝首腦會談或特朗普-習近平的中美首腦會談取得成果後，也應舉行中美朝韓四國首腦會談。在終戰宣言上署名後，四國應舉行和平會談，商討並簽訂「朝鮮半島和平條約（筆者命名）」。相信第二次美朝首腦會談將成為朝鮮半島無核化及構建和平體系的分水嶺，並取得一定的成果。

四、美韓溝通狀況

美韓兩國間的溝通與交流一直穩定、堅固。但是出於不同的國家利益，雙方的關係時而是衝突與合作共存。特朗普總統提出自2019年起，每年同韓國商議駐韓美軍防衛分攤費。在2019年分攤費已漲至1.0389萬億韓元（1韓元約合0.00089美元）的情況下，特朗普總統又提出韓國應再交5億美元的方案。這樣無理的要求沒有任何依據，無疑是給美韓關係製造麻煩。若無核化-和平時代到來，駐韓美軍防衛分攤費應有所下調。

朝鮮在過去對韓國來說是一個威脅，因此根據《美韓共同防禦條約》，過去的66年來美軍一直駐紮在韓國。若朝鮮不再是威脅，美軍駐紮在韓國的必要性將有所下降。如果美國出於東北亞戰略的考慮，站在進攻性現實主義的角度上希望利用駐韓美軍來牽制中國的話，美國政府應拿出更多的分攤費。

目前，美韓軍事同盟仍舊穩固。比根代表結束平壤訪問後直接訪問首爾，在2月9日上午同外交部朝鮮半島和平交涉本部長李度勳舉行會晤，下午在青瓦台與安保室長鄭義溶展開會談，並同國會執政黨及在野黨議員見面。在結束了活躍的對韓接觸後，比根代表於2月10上午返回華盛頓。

青瓦台發言人金宜謙在2月10日15時15分公佈比根與他及鄭義溶9日的會談內容。根據金宜謙的發言，比根代表在朝鮮受到了熱烈歡迎，並稱「此次美朝實務協商…與其說是你來我往的談判，不如說是有助於美朝雙方將各自要求全部攤開的寶貴機會」。金宜謙表示，「通過此次會談，美韓再次確認雙方保持密切合作的意願」，並稱「美國與韓國政府在優先解決無核化問題上，不存在立場分歧」。

韓國外交部長官同美國務卿於2月14日在華沙舉行長官級會議。美韓兩國安全顧問也密切聯繫共用資訊。在不久的將來，美韓也會舉行首腦會談解決雙方懸而未決的問題，實現美韓間的密切合作及圓滿交流。

五、文在寅政府的「橋樑」角色

可以看到，文在寅政府始終致力於改善美朝關係、推動朝鮮半島無核化-和平進程發展。眾所周知，文在寅總統在新加坡第一次美朝首腦會談中成功擔任了「橋樑（bridge-building）」角色。

簡單來說，為解決無核化問題、改善美朝關係，青瓦台安保室長鄭義溶於2018年3月5日訪問平壤，懷揣金正恩委員長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及構建和平體系的願望出訪華盛頓，向特朗普總統傳遞了這一願望。由於文在寅政府起到的橋樑作用，美朝展開對話並實現了第一次美朝首腦會談，因此文在寅政府的橋樑作用應受到稱讚。

在這裏，筆者想要提及一件不為眾人所知的事，文在寅政府於2018年末制定出無核化履行路線圖，邀請美國政府商討。這份路線圖在2019年特朗普政府提出解決無核化問題的新舉措時發揮了一定作用。

相信今後文在寅政府也會為實現朝鮮半島完全無核化及永久和平，持續擔任「橋樑」角色。停戰協定當事國中美朝韓簽署終戰宣言後，也要為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構建和平體系，協商制定出具有創意性、建設性，並包括具體的「入口論」及「出口論」在內的無核化-構建和平體系履行路線圖（roadmap）。

今後中美朝韓四國應舉行會談，將四國間的停戰協定轉換至和平條約。四國首腦會談應簽署「朝鮮半島和平條約（筆者命名）」。四國簽署條約後應經聯合國安理會承認，登記在聯合國秘書處，賦予其完整的國際法律效力。這樣的朝鮮半島和平條約能為保障朝鮮體制、實現朝鮮半島永久和平提供國際法律上的支持。朝鮮半島永久和平與東北亞地區和平息息相關，因此若朝鮮半島實現永久和平，將有望推動東北亞地區實現永久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