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年末全球政治的主題是「等待」

2025年，隨着特朗普（Donald Trump）重返白宮，全球政治即將迎來巨變。但這個巨變到底是什麼巨變？大家還是要等特朗普1月20日正式就任總統之後才有可能知道。

除了「特朗普變數」之外，加拿大、韓國、法國、德國等主要國家的政局都處於各自不同的不穩過渡期之中。可以說，2024年將要結束之際，全球政治的主題就是「等待」。

但人們到底在等待什麼？

俄烏戰爭

俄烏戰爭打了快將三年，已經打到必需出現根本性轉變的時刻。俄軍的推進速度過去數月變得愈來愈快、屢創新記錄，本年以來也透過十幾次超大型導彈、無人機攻擊持續破壞烏克蘭的能源設施；而烏克蘭則是人力物力短缺，更要面對特朗普上台後可能迅速要求「認輸求和」的壓力。

儘管如此，這場戰爭整體而言還是一場緩慢的消耗戰，大家也是以幾個月甚至大半年時間的作戰才能夠決定一個幾萬人小城市的控制權，一個小城戰戰役的總死亡人數動輒數以萬計，再如此消磨下去其實已經意義不大。無論是普京（Vladimir Putin），還是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都在等待特朗普上台會帶來根本性的轉變。

普京的初始條件是俄軍遠遠未能全面控制的「公投入俄」烏克蘭四州加上克里米亞歸入俄羅斯、烏克蘭放棄加入北約、保護烏克蘭國內的俄語地位，並進行嚴格的裁軍。

普京和俄國官員最近已不斷重提2022年戰爭初期土耳其俄烏和談的協議草稿條件，當中俄方願意接受烏克蘭不正式承認俄羅斯吞併烏克蘭領土，由俄方保留控制權，烏克蘭也似乎願意接受未來只以外交而非軍事方式解決領土爭議。不過，俄羅斯不願給烏克蘭提出俄方沒有否決權的安全保障機制，也要求烏克蘭嚴格裁軍，包括只能有10萬軍人、導彈射程不超40公里（按：烏克蘭自身的土製導彈如今也有幾百計公里的射程）。

在其年度記者會上，普京也重提了澤連斯基總統任期屆滿沒有合法性的論點（按：烏克蘭憲法禁止緊急狀態下進行選舉），表明要簽和協議話只能跟烏克蘭國會議長簽。這種政治表態，將會增加和談難度。

普京當然希望特朗普施壓烏克蘭「認輸求和」，馬上按受俄方條件結束戰爭。但特朗普陣營一方面表示要結束戰爭，另一方面又向歐洲國家表示會繼續軍援烏克蘭。不少烏克蘭人一直抱怨拜登（Joe Biden）當局援烏不力，只給烏克蘭能夠暫時活命的最低度援助。他們如今就期待特朗普上台之後會認清普京要求太過苛刻，沒有談判餘地，因而轉向全力軍援烏克蘭擊退俄羅斯。

到底特朗普會做什麼？我們還是要等到1月20日才有可能知道。

加沙停火

打了近15個月的加沙戰爭，過去一年幾乎已經不是一場真正的戰爭。哈馬斯實力被大幅削弱，以軍的行動只是針對性的不斷清掃，連10月7日擊襲擊主腦、哈馬斯加沙領袖辛瓦爾（Yahya Sinwar）也被擊殺了。隨着黎巴嫩真主黨軍力被摧殘大半、敘利亞阿薩德政府倒台、伊朗無力回應，哈馬斯愈見孤立。停火只是時間問題。

12月中，加沙停火談判似乎出現轉機。哈馬斯似乎放棄了永久停火和以軍全面撤出加沙的要求。但到聖誕節前後，談判風向又出現似曾相識的逆轉：哈馬斯批評以色列提出新條件，以色列批評哈馬斯撤回原本已經談成的條款。

特朗普曾言如果他上任之前哈馬斯還不釋放人質的話，中東將會付出地獄般的慘痛代價（there will be ALL HELL TO PAY in the Middle East）。有趣的是，他並沒有說明要付出慘痛代價的是誰。到底是已經沒有什麼代價可以付出的哈馬斯，還是不願稍作讓步談成停火協議換回人質的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

此刻加沙停火談判的起伏，似乎顯示出哈馬斯（按：如今加沙哈馬斯由辛瓦爾的弟弟領導）和內塔尼亞胡都希望先等特朗普給出答案。

敘利亞變天

12月突然變天的敘利亞政局，也在觀望和等待的狀態之中。要觀望的是，曾屬於阿爾蓋達（Al Qaeda）組織的沙姆解放組織（HTS）領袖沙雷（Ahmed Al-Sharaa，其今已棄用的戰爭代號是朱拉尼Abu Mohammad al-Julani），到底會否繼續走務實路線、團結全國。

12月7日入主大馬革士至今，沙雷所做的一切都顯示出他是務實的。他同歐美代表都見面了，沒有理會HTS內部伊斯蘭主義派系的抗議。任何針對非遜尼派穆斯林和其他宗派的零星攻擊（例如聖誕節前夕焚燒聖誕樹的事件等），他都一一追究。他同敘利亞各派勢力不斷接觸，希望組成一個統一的政府。近日他就宣布各派同意解散武裝，加入國防部。而且，為免像阿薩德政府一般讓敘利亞變成伊朗的地緣政治棋子，沙雷據報也正在拒絕伊朗軍機使用其領空。

然而，敘利亞的政局能否穩定下來，可能還是要等待特朗普上台。首先，敘利亞的重建必需外國支持。拜登當局已經撤銷了針對沙雷本人的1000萬美元懸賞，但這明顯不足夠。特朗普會願意解除針對HTS的恐怖組織定義和原用來針對阿薩德政府的制裁嗎？特別是，以色列主流意見都認為沙雷「溫和化」路線不足信，特朗普會跟從以色列觀點而行嗎？

其次，以往在伊德利卜（Idlib）一直支持HTS的土耳其，希望借機壓制敘利亞東北以庫爾德族為主、由美國支持的敘利亞民主力量（SDF）。阿薩德政府倒台後，原來歸屬SDF的阿拉伯武裝大舉背叛、改宗HTS，土耳其及其支持的敘利亞國民軍（SNA）則斷斷續續與SDF交火。首屆任期曾主張從敘利亞撤軍的特朗普會放棄其庫爾德族盟友嗎？庫爾德族是對付敘利亞ISIS的主力之一，土耳其如果決意打擊庫爾德的話，敘利亞會重新陷入內戰嗎？ISIS會乘亂圖謀崛起嗎？

特朗普關稅戰

還有一樣要等特朗普上台才知道的，就是全球關稅戰的問題。特朗普如今已向加拿大、墨西哥威脅開徵25％關稅、向中國威脅加徵10％、向歐盟表示若不多買美國石油天然氣將以關稅作回應。

到底特朗普的關稅政策是談判籌碼，還是政策主軸？我們還要看看他真正會做的是什麼。

俄烏、加沙、敘利亞局勢和全球貿易局面的發展，很大程度上都在等待特朗普上台。加拿大、韓國、法國、德國等主要國家的國內政局則處於另一種的等待之中。

加拿大大選

在加拿大，執政九年的總理杜魯多（Justin Trudeau）已經窮途末路：一直忠於他的原副總理兼財長方慧蘭（Chrystia Freeland）提前與他割席，在辭職信中猛批杜魯多派錢政策是政治花招；執政自由黨的議員們也陸續公開要求杜魯多辭職；自由黨本年以來在多場特別選舉中落敗；本來協助自由黨少數派政府執政的新民主黨（NDP）已宣布會在1月提出的不信任投票中反對杜魯多……

如果杜魯多堅決不退，他在一個月時間左右就會很可能會被推翻，自由黨也將被迫去打一場他們處於下風而且沒有時間準備應付的選戰（按：原本的選舉可以等到2025年10月才舉行）。根據民調，主張「加拿大優先」的保守黨領袖波利耶夫（Pierre Poilievre）將很可能成為下任總理。

若然如此，負責應對特朗普25％關稅威脅的將會是波利耶夫。可以說，加拿大的政局正處於等待新政府上台的狀態之中。

韓國憲法危機

在韓國，尹錫悅的戒嚴後續和彈劾審訊依然是政治不穩的核心。尹錫悅很明顯是在以不同方式拖延憲法法院對他的審判－－包括拒絕接受憲法法院的文件、不籌成辯護律師團隊等－－希望在憲法確立或否決其彈劾免職案的六個月限期內尋得轉機。

執政國民力量也似乎在配合尹錫悅的拖延策略，拒絕參與在野共同民主黨控制的國會憲法法官任命－－9位法官中原有3位出缺，通過總統彈劾免職則需要6位法官支持，現任6位法官中有1位由尹錫悅直接任命，3位經首席法官提議再由尹錫悅任命。雖然國會在26日通過的3個法官人選中有1個是國民力量提名的，但代任總統韓悳洙表明會暫緩任命直至朝野黨派達成共識，國民力量也在爭議代任總統無此任命權。

共同民主黨已決定向韓悳洙提出彈劾，指責他故意拖延憲法法院法官任命、無力守衛憲政－－不過，這種做法又牽起彈劾代任總統門檻到底是國會過半數，還是三分之二的爭議。

韓國憲法法院和最高法院已經確認代任總統對國會通通的憲法法院法官有任命權。前者亦在27日就尹錫悅彈劾案開審。但韓國的憲政危機恐怕還會持續好一段時間。

法國政治僵局

在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本年以來已經換了三次總理，在6月歐洲議會選舉之後解散國會提前大選豪賭了一場。7月國會重選之後，國會形成三分天下之局，中間派、極右和左翼陣營幾乎各不相讓，本年第三任總理巴尼耶（Michel Barnier）上任三個月使因為硬推削減赤字預算而被國會推翻。馬克龍12月13日任命的中間派新總理貝魯（François Bayrou）也被批換湯不換藥，可能會再因預算爭議而被推翻。

若然如此，法國內政將完全陷入失治。由於馬克龍堅持不會辭職，要改變局面，大概就要等到來年7月由馬克龍再次解散國會再賭一局（按：總統一年內只能解散一次國會）。法國政治正處於看不到出路的僵局之中，也許只能等待馬克龍2027年任期結束又或者他改變主意請辭，才能扭轉。

德國大選

在德國，社民黨總理朔爾茨（Olaf Scholz）12月16日已在國會不信任投票中被推翻，來年2月23日就會提前大選。從民調來看，基民盟－基社盟（CDU-CSU）必然成為最大黨，他們的總理人選默茨（Friedrich Merz）也有極大可能成為下任總理。

問題是，默茨幾乎不可能單獨執政，選後還是要尋求社民黨又或者綠黨的合作。如今，朔爾茨倒台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原有社民黨、綠黨、自民黨三黨聯合政府不斷鬧不和（特別是在預算問題上）。在目前德國極右、極左政黨崛起之際，大選之後也有可能重演三黨聯合執政的局面，本質上並不能改變德國政府的不穩定性。

如今德國正處理經濟結構亟待轉營的節點之上，這場選舉之後的權力分佈將會決定德國的未來走向。

無庸置疑的是，2025年全球政治大變將至。但在2024年之末，我們只能等待變局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