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經濟前景依然「撲朔迷離」

近期日本官方公布的三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數據顯示，日本經濟已連續兩個季度保持按月增長。數據顯示，剔除物價波動因素的影響後，三季度實際GDP（季節調整值）按月增長0.2%，低於上季度的0.5%，符合市場預期。第三季度國內生產總值年化增長率為0.9%，超過市場預期的0.7%，但較第二季度的2.2%增速大幅放緩。名義GDP按月增長0.5%，按年率計算增長2.1%。

如果換成普遍的按年增速口徑，日本第三季度GDP按年實現了0.3%的正增長，結束了連續兩個季度的按年下降。就此來看，日本經濟在三季度的確有所改善。特別是在經歷日元大幅貶值、日本資本市場波動，以及日本政府更迭等一系列不穩定環境因素之下，日本經濟有如此表現，不得不說是令人驚喜的。

從結構來看，仍然以日本政府的年化按月增速口徑進行比較，消費顯著增加是三季度經濟增長超過預期的主要因素。第三季度佔經濟產出一半以上的民間消費增長0.9%，而市場預期增長0.2%。同時，與第二季度經修正的增長0.7%相比，民間消費仍然繼續回升，這表明工資上漲正促使家庭增加支出。第三季度資本支出下降了0.2%，與路透調查的下降0.2%一致。資本支出是驅動民間需求拉動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淨外部需求（即出口減去進口）對GDP的貢獻為負0.4個百分點。雖然日元大幅貶值被認為有利於日本出口，但其同樣對於進口帶來抑制作用，因而整體對經濟的影響並不有利。

從消費的情況來看，據日媒報道，雖然旅行、外出就餐和住宿消費依舊低迷，但袋裝速食米飯和清涼飲料等的熱銷成為拉動消費的主要因素。同時，一些消費者也開始購買高價商品，汽車、智能手機銷售保持堅挺。當然，市場更普遍認為，日本工人工資上漲為消費支出增長提供了充足的動力。數據顯示，日本三季度員工薪酬按年實際增長0.9%。另外，人均4萬日元的個稅扣除額度也產生了效果，這增加了民眾手裏的可支配收入。日本國內消費的改善、居民收入增長，可以說也離不開前一任岸田文雄政府所推動的「新資本主義」政策。實際上，自二季度開始，作為內需支柱的個人消費就實現了按月增長1.0%，結束了連續5個季度的負增長局面。據此，日本央行行長植田和男表示，日本經濟正在實現温和復甦。

儘管消費需求恢復給日本經濟帶來「亮色」，但資本支出、外需的低迷，都表明日本經濟仍然缺乏整體性恢復的支撐。而且在日本政府公布數據之前，日本內閣府在月初召開的經濟財政諮詢會議上，將本財年（2024年4月至2025年3月）剔除物價波動後的實際經濟增長率預期下調至0.7%，較7月份發布的預期下調了0.2個百分點。更早之前的10月末，IMF發布《世界經濟展望報告》，將2024年日本經濟增長預期下調至0.3%，與今年7月發布的預期相比下調了0.4個百分點。這些反映了外界對日本汽車出口情況的擔憂，表明外界對日本經濟可持續增長仍然缺乏信心。

目前來看，日本經濟未來的一大挑戰其實在於居民收入增長能否「跑贏」通脹。雖然在岸田政府持續推動「新資本主義」新政策之下，工人工資水平取得了此前少有的較大幅度的增長。另外，日本政府推動的資本市場改革取得成效，不僅提高分紅，增加日本居民的財產性收入，也實際上推高了日本股市，具有較強的財富效應。這些措施都對日本居民收入增長具有積極的作用。不過，在通脹持續走高的影響下，工人工資的實際增速仍然是負值，對於消費仍然構成壓力，同時日元貶值帶來的進口商品價格提高，也抑制了日常消費。而日本股市波動幅度的加大，同樣增加了財產性收入增長的不確定性。這些因素都對未來日本消費可持續增長帶來陰影。同時，日本政府更迭後，雖然石破茂獲准組建新的政府，但「朝小野大」局面下，政治局面不穩定，可能會影響到日本長期經濟政策的貫徹，不利於日本經濟擺脱長期的低迷局面。

當然，日本經濟面臨的最大問題，還是通貨膨脹走向和日本央行的貨幣政策趨勢。在日本通脹水平自2022年4月以來，連續超過2%的政策目標，最新的9月份數據仍達到2.5%。這種持續「低燒」的情況，的確需要央行繼續加息為其降温。不過日本經濟能否承受加息，可以說在相當長時間內都將困擾日本央行。安邦智庫（ANBOUND）的研究人員此前曾多次警告日本央行的兩難處境。加息可以遏制通脹、化解日元匯率的貶值壓力，但同時將對經濟起到抑制作用，在經濟增長態勢尚未鞏固的情況下，日本央行一直採取相對謹慎的態度。

特別是，在今年7月份，日本央行「意外」加息，被視為引起國際資本市場大動盪的「罪魁禍首」之一。一方面反映出日本經濟和資本市場的脆弱，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市場對於日本央行政策選擇的擔心。因此，有市場人士警告稱，日本央行進一步加息可能會引發市場動盪，並擾亂該行貨幣政策正常化的長期路徑。目前，日本央行走在政策轉向的「路途」之中，在經濟仍然脆弱的情況下，其能否實現平衡，不再「惹禍」，不僅是日本經濟能否持續恢復的重要因素，也會持續影響亞太新興市場國家，乃至全球經濟。

植田和男日前再次對日本央行貨幣政策表態稱，日本央行正朝着加息的方向前進，但其並沒有確認12月份日本央行會議是否加息。植田和男日前表示，如果日本央行對全球經濟活動以及日本國內的經濟、薪資增長以及價格上漲前景得以實現，該央行將繼續堅持提高政策利率。這樣的表態，對於市場而言，拖累日元匯率進一步下跌。

日元匯率不穩，直接影響到資本市場，可以說也在給日本經濟帶來更多的麻煩。當然，如果考慮到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後，美國貿易、經濟政策的改變，中美競爭和中國經濟放緩等外部影響，日本經濟同樣面臨複雜多變的外部環境。而且，相對於中國而言，這個外部衝擊，對日本經濟的衝擊和負面影響可能更大，同樣會掣肘日本央行和日本政府的政策選擇。

最終分析結論：

日本經濟在工資持續上漲的情況下持續恢復。不過，影響日本經濟的長期因素改善仍然有限，日元波動對資本開支和進出口的影響，表明其恢復狀態仍然脆弱。不過，通脹的陰影仍然存在，央行如何為持續「低燒」的日本經濟降温會對日本經濟未來的前景帶來不確定因素。

本文原載於2024年11月21日的安邦智庫每日金融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