颶風連橫襲美 陰謀論四起 會吹散總統選情嗎?|美國大選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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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10月9日晚,颶風米爾頓(Hurricane Milton)降至3級登陸佛羅里達州西岸,成為9月最後一周以來第二個吹襲美國東南部的颶風。前一個4級颶風海倫妮(Hurricane Helene)吹襲「見慣風雨」的佛羅里達之後,再北往對佐治亞(Georgia)、南北卡羅來納州(South and North Carolinas)這些以往較少受颶風侵襲的州份帶來嚴重水浸和破壞,死亡人數超過兩百,是為2005年卡特里娜(Hurricane)以來造成最大生命損失的颶風。

天災的政治影響,絕不可忽視。2005年,卡特里娜登陸,時任總統小布殊(George W. Bush)在德州家鄉度假後知後覺,遲了幾天才親身應對災情,又錯誤地公布稱讚美國聯邦緊急措施署(FEMA)署長的救災成就,且由於受災最嚴重的都是黑人,小布殊被指莫視黑人生命。這場天災成為了其民望大挫的轉折點之一,有小布殊的智囊在十年之後回憶事件時亦稱小布殊「從來沒有從卡特里娜恢復過來」

相較於當時還有三年多任期的小布殊,此刻的拜登(Joe Biden)和賀錦麗(Kamala Harris)正面對11月5日的大選,天災帶來的政治風險遠較小布殊所要面對的為高。從另一個角度而言,此刻民調分析顯示賀錦麗同特朗普(Donald Trump)的選情依然是「五五波」,炒作拜登和賀錦麗應對風災不力,則可能有助特朗普在「最後一分鐘」爭取僅餘的幾個百分點遊離選民支持。

10月9日,拜登在白宮就颶風米爾頓來襲發言。他為此押後了對德國的訪問,澤連斯基也因而暫時失去了一個向西方國家領袖推銷其「勝利計劃」的機會。(Reuters)

被拜登稱為「世紀風暴」的米爾頓會造成何等破壞,我們尚且不得而知。但海倫妮吹過之後,在美國留下了除了是物理上的破壞之外,還有持續不斷的陰謀論和政治爭鬥。

陰謀論之最:拜登「控制」颶風擊中特朗普票倉?

根據統計,海倫妮在關鍵搖擺州北卡羅來納主要「擊中」特朗普的選區:在被宣布為災區的25個縣中,特朗普2020年得票率達62%,而在北卡州其他地區,拜登得票率則為51%。由於北卡州的親身提前投票將在10月17日開始,特朗普選區受襲就有可能會影響到這些地區的投票率,有可能讓如今正在背後緊追特朗普的賀錦麗從後趕上。

有見及此,以往一直推動收緊投票標準、指責民主黨選舉舞弊的共和黨人,如今已在北卡州議會通過了一系列放寬投票標準的立法,包括容許受災地區選民在其他選區投票、將郵寄選票申請期限延至投票日前一天、增加郵寄選票收集點等等。這些都是特朗普團隊的要求。對於北卡州的投票,特朗普似乎忘了他早兩個月才在競選集會上宣稱要落實「投票日投票」和「廢除郵寄投票」的說法。

圖為2024年10月8日,美軍派員到北卡羅來納州(North Carolina)西部山區小鎮Marshall ,協助為颶風海倫妮(Helene)造成的破壞善後。(Reuters)

除了這些臨時政策轉變之外,共和黨人也不斷散佈有關風災的陰謀論。共和黨MAGA派代表人物之一、佐治亞州聯邦眾議員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就在社交媒體X上聲稱「他們」可以控制天氣,暗示民主黨政府將天災導向共和黨票倉來影響選舉。(按:讀者不要驚訝,格林此前已曾將美國的山火歸咎於「猶太人的太空雷射槍」。)

獲馬斯克(Elon Musk)恢復X帳號、以質疑美國校園槍擊案是造假而聞名的右翼陰謀論者瓊斯(Alex Jones)則指拜登當局將颶風海倫妮引到北卡州是為了將居民趕走,好讓政府能在此開採用於電動車電池的鋰礦。此陰謀論同共和黨反對拜登政府推動電動車的主張緊密在扣合在一起。

特朗普、馬斯克廣傳虛假資訊

特朗普最喜歡用來攻擊拜登和賀錦麗的難民問題,也跟風災拉上關係。首先,由於美國聯邦緊急措施署(FEMA)屬於負責管控美墨邊境移民的國土安全部之下,特朗普本人,以至自稱把所有籌碼都押在特朗普身上的馬斯克,都指責FEMA救災不力是因為他們把錢都用到非法移民身上。

特朗普在一場集會上指責賀錦麗和拜登「偷走FEMA的錢,就像偷走銀行的錢一樣,就是為了把錢送給他們的非法移民,好讓他們能夠投票給他們」。馬斯克則在X上發推文指責民主黨當局「用納稅人的錢來進口選民」、「FEMA用盡預算來引入非法移民而不是拯救美國人的生命,(這是)叛國」。

除此之外,特朗普陣營也在散播一系列的虛假資訊,當中包括佐治亞州州長在災情之下找不到拜登、FEMA根本沒有幫助救災、FEMA阻止災區居民自發救災、FEMA沒收捐贈物資、聯邦政府人員將會沒收災民土地、災民只會獲得750美元的援助(有些說法甚至稱這只是貸款)等等。

如果大家到X上面看看,各種光怪亂離的風災陰謀論都流傳極廣--例如上段述及的馬斯克言論就有超過1600萬人看過。

陰謀論的事實「根據」

事實上,在颶風吹襲之際,是拜登首先致電佐治亞州的共和黨州長肯普(Brian Kemp)。

而人們之所以會相信FEMA沒有幫助救災,是因為FEMA的角色其實是協調各地區、各州、聯邦層面的官方或非官方的救災單位,提供相關資源,人們在災場並不會看到有人穿着FEMA制服去堆沙包之類的情況。

至於FEMA阻止民眾救災、沒收捐贈物資之說,主要就是出於一般民眾沒有同政府的救災機構協調,私自到場支援反而有可能阻礙救災工作,因此在政府介入之後,各部門都呼籲民眾不要擅自來到災區;同時,民眾私自捐贈的物資未必是災區所需要的,FEMA通常呼籲善心人士向相關機構捐款,而不是直接捐贈實物。

當地時間10月9日晚,颶風米爾頓吹襲佛羅里達州,當地一處有吊臂車倒塌。(Reuters)

至於政府會沒收災民土地,則完全是無稽之談。國土安全部部長馬約卡斯(Alejandro Mayorkas)更公開批評此等陰謀論導致部份災民不敢向政府人員求助,阻礙救災。不過,馬約卡斯本人的言論恐怕只會助長陰謀論散佈--在共和黨右翼輿論之中,負責美墨邊境檢查的馬約卡斯已經成為了惡魔一般的人物,共和黨控制的聯邦眾議院本年初更順應民情通過了對他的彈劾,成為了將政府官員的無能當成「重罪或輕罪」來作為彈劾基礎的首例。

而政府只會派發750美元援助之說,其實最先出自賀錦麗本人的發言,然而,賀錦麗的同一段發言中已表明這750美元是用於災民購買食物之類的即時需要,聯邦政府將會為房屋維修、不受保的支出、酒店費用等提供以萬計美元的援助。特朗普卻對賀錦麗的後一句話視而不見。

國土安全部部長馬約卡斯(Alejandro Mayorkas)10月1日在白宮出席記者會。(Reuters)

至於FEMA把納稅人的錢都耗費在移民身上的說法,其實是出自FEMA預算中確實有總共6.5億美元的緊急庇護所計劃,有可能用在移民身上,但FEMA在2024年財政年度的救災預算高達363億美元,救災預算與庇護所計劃的預算是完全分開的。

面對陰謀論流傳極廣影響救災,FEMA以包括簡體中文在內的12種語言建立了一個「颶風謠言回應」頁面來釐清事實。只不過,在人們普遍透過社交媒體接收資訊的今天,又有誰會去看FEMA的官方網站?

美國聯邦緊急措施署(FEMA)網站上的謠言回應頁面。(網站截圖)

風災有「政治化」的必要?

到10月9日,拜登公開點名特朗普,嚴詞斥責他散佈與風災相關的各種謊言,表明他不知道為何特朗普會為此說謊,批評這種行為「不美國」(un-American)。

但正如馬約卡斯的澄清和批評一樣,在民意嚴重兩極化的美國,拜登的批評很可能會造成助長右翼陰謀論的反效果。

這連續兩場的風災,在美國大選的輿情當中,被視為是與中東局勢可相比較的「十月驚喜」(October Surprise)--也即是在11月大選前出現、可能扭轉選舉結果的事件。

根據《經濟學人》的統計,在過去5次美國總統選舉之中,民主黨候選人在11月大選日的民調支持度與一個之前平均只相差0.6個百分點。由此可見,雖然每到美國總統選舉年的最後一個月,媒體上都充斥着「十月驚喜」的討論,但「十月驚喜」的威力其實非常有限--《經濟學人》就舉出2020年10月特朗普確診新冠肺炎入院為例,最終幾乎對其民望毫無影響。

2024年9月10日,美國加州,圖為當地組織成員觀看特朗普與賀錦麗的首場總統競選辯論。(Reuters)

不過,邊際上的民意變動還是這次「賀錦麗對特朗普」的勝負關鍵。

這一次,人們普遍認為賓夕法尼亞州(Pennsylvania)是決勝的指標,得賓州者得天下。根據270toWin的平均民調,如今賀錦麗在賓夕法尼亞州只領先特朗普0.6個百分點。如果特朗普陣營的風災陰謀論真的能說服到一些如今美國政論界喜歡稱為「最後5%」的中間選民,說不定確實能成為他在類似賓州這種搖擺州擊敗賀錦麗的逆轉因素。

這就解釋了,為何這一連串吹襲美國東部州份的颶風災害,最終留下的長遠影響可能不是在這些州,而是在首都華盛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