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報復或成以色列「加沙戰敗」的最後一擊

伊朗數日前向以色列發動300多枚／架導彈或無人機攻擊之後，以色列會如何回應，至今依然是國際關注焦點。負責謀劃對策的以色列戰時內閣「三巨頭」，在歐美盟友紛紛勸退之下，明顯進退失據，不知如何是好。伊朗的這一場攻勢沒有造成什麼重大物理傷害，卻可能為以色列的加沙戰敗寫下終章的開端。

以色列與伊朗交手了好幾十年，互相都有隱性的遊戲規則，伊朗可以透過黎巴嫩真主黨、哈馬斯等區內代理人向以色列發動攻擊，以色列則可打擊伊朗國境之外的親伊朗或伊朗勢力。雖然有時候以色列也會在伊朗內部進行針對性襲擊，例如刺殺核子專家、破壞核設施之類，但只要以色列不公開承認責任，伊朗也不會有什麼實質回應。

自10月7日哈馬斯發動襲擊引發血腥的加沙戰爭以來，以色列和伊朗之間的口水戰固然激烈，但伊朗始終忍手，沒有指使真主黨對以色列發動大規模攻擊。以色列則不斷攻擊敘利亞和黎巴嫩境內的伊朗目標，據估計至4月之前已經殺死了18名伊朗革命衛隊成員。對於以色列而言，這大概跟其以往在俄羅斯默許下打擊敘利亞境內伊朗輸送武器的目標差不多。

由默契形成的規則往往存在模糊之處，4月1日以色列對於伊朗駐敘利亞大使館旁建築的攻擊，就顯示出這一點。這次沒有明顯策略益處的襲擊，殺死了幾位革命衛隊高層，對以色列而言可能是他們認為伊朗將不會強硬回應的攻擊，也可能是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故意挑釁伊朗，意圖將加沙戰爭擴大成以伊戰爭，使美國不得不完全站隊以色列的謀算。

但無論如何，伊朗4月13日晚對以色列的武力報復，已將以色列推入了追退不得的戰略泥沼之中。

伊朗發動攻擊之前預先知會亞曼、瑞士等國，預先嚴告以色列、美國，讓他們好好準備空防。其打擊目標也集中戈蘭高地、尼格夫沙漠（Negev Desert）等地，避開了以色列的人口集中地區。

這可算是做足「兩手準備」：如果美國、以色列空防果真高明，伊朗的彈道導彈、巡航導彈、無人機，大概都會被成功打下，不會對以色列造成什麼物理傷害（按：這一次空中攔截據估計花費超過10億美元，成本遠超伊朗攻擊，伊朗也可算是贏在成本優勢）；如果美、以空防只是紙老虎，伊朗攻擊造成的破壞也將非常有限，一方面展示出伊朗的軍事能力，另一方面也給以色列留下不必強烈回應的空間，免除自身負上挑動中東大戰的惡名。

伊朗的襲擊最終只有一直導彈擊中了尼格夫沙漠上的空軍機場，造成了一些小破壞，期間也重傷了一名阿拉伯遊牧民族的小女孩。

美國拜登（Joe Biden）當局馬上聲稱這次成功防衛已是成功，勸說以色列無必要回擊，也表明美國不會參與以色列的報復。英國、德國外長亦趕赴以色列勸阻升級。美國和歐洲亦祭出了制裁伊朗的把戲，希望以色列「收貨」。對於伊朗事先通報襲擊之說，美方則極力否定，堅稱伊朗有意造成破壞，以作為以色列的勝利包裝。

在這次攔截伊朗攻擊的任務當中，美國、英國、法國甚至約旦都直接參與其中，其他區內阿拉伯國家也都向美國提供了相關情報支援。可以說，如果沒有美國的軍事支援，以色列實在難以獨善其身。

以色列國民大概也對這一點理解得一清二楚。根據一項希伯來大學的民調，高達74％以色列受訪者者認為，如果會傷害以色列與盟友的安全關係的話，以色列不該反擊伊朗；59％人認為為了長遠可持續的國防，以色列應該正面回應盟友的政治和軍事要求。另一項以色列Channel 13電視台民調則顯示只有29％以色列人支持即時反擊伊朗，37％認為以後再攻擊，25％反對攻擊。

這種態度正是戰時內閣成員、前國防部長甘茨（Benny Gantz）的態度：以色列必須回應，以色列會選擇適當的時候和地點回應，以色列會同盟友一起協調回應。

伊朗在發動報復前當然早就預計到美國會壓止以色列升級。眼見以色列在美國壓力之下的遲疑，伊朗更公開尋找改變以往以色列同伊朗交手的遊戲規則。無論是伊朗總統，還是伊朗革命衛隊領袖，如今都表明只要以色列對於伊朗利益採取最輕微的行動，他們將會施以嚴厲回應。後者更點出伊朗「已經決定了要創造一個新的方程式」。

如果以色列在可見的將來果真被迫收手，整個中東安全格局將被扭轉。

同一時間，以色列加沙戰爭消滅哈馬斯的目標，似乎已經毀於一旦。根據CNN的消息，隨着穆斯林齋戒月結束，以色列本計劃於4月15日傍晚向加沙最後一城拉法（Rafah）部份地區投下撤離單張，準備地面進攻。然而，伊朗的報復襲擊卻讓行動擱置。

由於以軍此前已撤出加沙大部份地區，哈馬斯正有空間重新組織。本來已幾乎沒有可能達成的消滅哈馬斯目標成事機會更低。

而且，以色列從來沒有提出過有效疏散拉法平民的計劃。在百餘萬民眾聚集之際，其軍事行動根本無從展開。此等計劃本該由戰時內閣達成共識解決，可是，在伊朗報復之後，如何回應伊朗已經取代了加沙戰爭而變成了以色列政府的最大難題。消滅加沙哈馬斯的事宜只好被擱置。

人們預期以色列進攻法拉已經預期了四個多月，如今未見影蹤。近日，以軍又再回到了加沙北部執行任務，也可見哈馬斯復活能力之強。

伊朗的報復性襲擊，此刻已經將以色列困在一個進退維谷的境況之中，除了擊破以色列在區內的安全威攝力之外，也很可能拖散以軍在加沙清掃哈馬斯的行動。最終，這也許就是讓以色列從武力消滅哈馬斯的虛想中醒過來的最後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