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熊抱」以色列　專家：策略恐難奏效

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和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對加沙戰爭的分歧日益白熱化。內塔尼亞胡堅稱只有進兵加沙南部城市拉法（Rafah）才能徹底清剿哈馬斯（Hamas）恐怖分子，拜登政府卻擔心這會引發更嚴重的人道災難。兩國上周同意對拉法問題進行磋商，能否彌合分歧還是未知數，但若不能，可能對美以關係造成持久傷害。

拜登和內塔尼亞胡已認識數十年，但兩人的關係算不上是好友。加沙戰爭爆發前，兩人已因內塔尼亞胡在國內推動司法改革，限制最高法院駁回政府決策的權力而關係緊張。白宮還公開批評內塔尼亞胡政府裏的極右翼部長。

去年10月7日，哈馬斯武裝分子闖入與加沙接壤的以色列南部，殺害了1200人並擄走200多名人質。一個多星期後，拜登訪問特拉維夫（Tel Aviv），在機場擁抱內塔尼亞胡。拜登的以色列政策自此被形容為「熊抱」策略，即「緊抱」內塔尼亞胡，以期遏制和引導以色列的決定。

但這種策略愈來愈被認為是個錯誤，因為美國無條件地支持以色列在加沙圍剿哈馬斯的行動，換來的是加沙平民死亡人數不斷攀升、以色列百般阻撓救援物資進入加沙，以及內塔尼亞胡拒絕與巴勒斯坦人磋商長期和平方案。

拜登對內塔尼亞胡的不滿日益顯現。2月中旬，拜登還只是私下抱怨無法改變內塔尼亞胡在加沙的軍事策略。進入3月，兩人公開吵了起來。原因主要是內塔尼亞胡不顧美國警告，執意要進兵拉法追剿哈馬斯武裝分子。

拉法是加沙地帶最後一個未遭受以軍地面襲擊的主要人口中心，內塔尼亞胡稱哈馬斯高級領導層藏身其中。拉法還擁有廣泛的地下隧道網絡，據信可直達鄰國埃及，是哈馬斯走私武器進入加沙的主要途徑。

但拉法也是加沙難民最後的避難所。以軍在加沙北部和中部的軍事行動迫使難民往南逃，目前約140萬人在拉法避難，佔加沙人口的一半以上。如果以軍在沒有撤走平民的情況下大舉入侵拉法，許多平民恐將淪為以軍炮火下的亡魂。

3月9日，拜登為內塔尼亞胡劃下「紅線」，稱在沒有制定出一套疏散平民的可行計劃前，不能容忍以軍在拉法展開地面行動。內塔尼亞胡反擊說自己一定會派兵進入拉法，因為自己也有一條紅線，就是確保「10月7日不再重演」。

拜登對內塔尼亞胡的立場變得強硬，除了是因國際社會的壓力，恐怕更多是着眼於國內政治。今年是美國選舉年，拜登須爭取的選民，包括進步派、回教徒和阿拉伯裔，以及年輕民主黨人，他們都希望實現加沙永久停火和巴勒斯坦立國。民主黨初選投票就給拜登敲響了一記警鐘，有部份選民在選票上勾選「不作承諾」選項，以表達對拜登中東政策的不滿。

不過，拜登也不可能把親以色列選票拱手讓給共和黨人，因此他在批評以色列軍事行動時，謹慎地把矛頭對準內塔尼亞胡而不是以色列這個國家。

為維持親以色列立場　美方只批評內塔尼亞胡

華盛頓近東政策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辛格（Michael Singh）接受《聯合早報》訪問時分析道，拜登似要藉此強調，他是親以色列的，但同時對內塔尼亞胡的政策深感擔憂。「這反映了他要同時取悅美國各政治群體。一邊是親以色列的人，另一邊是對以色列處理加沙衝突的方式持批評態度的人。白宮和其他民主黨人可能也認為，內塔尼亞胡在以色列的受歡迎程度很低，所以批評他相對安全。

美國最高級別的猶太民選官員、參議院多數黨領袖舒默（Chuck Schumer）3月14日批評內塔尼亞胡的講話，就採取了同樣策略。舒默指內塔尼亞胡是中東和平的最大絆腳石，並呼籲以色列舉行選舉，實際上是請以色列人換掉內塔尼亞胡。

舒默因干涉以色列內政而遭以色列人和美國共和黨人批評，但拜登卻讚揚舒默，進一步激怒了內塔尼亞胡。兩人的惡劣關係已達白熱化。

辛格說，這是一場嚴重的爭端，可能在未來幾周變得更嚴重。「如果這個問題不能以建設性的方式私下解決，可能會對美以關係造成持久損害。例如，它可能會危及美國未來對以色列的援助，或者導致以色列人質疑美國作為盟友的可靠度。」

不過，曾幫助數任美國總統制定中東政策的羅斯（Dennis Ross）則認為，拜登和內塔尼亞胡的爭端並未導致美以關係出現嚴重裂痕。他告訴美國政治（Politico）新聞網，雙方的爭端源於對加沙戰爭的走向、人道援助等問題看法不同，但對於哈馬斯不應該再次在加沙掌權、加沙不應該再次成為攻擊以色列的平台，以及以色列擁有自衛權，美國和以色列是一致的。

面對極右翼夥伴壓力　內塔尼亞胡會否做出讓步令人存疑

美以領袖上周試圖緩和緊張關係，內塔尼亞胡在與拜登通電話後同意派代表團到華盛頓討論拉法問題。但內塔尼亞胡跟拜登一樣面對國內壓力，他的極右翼聯盟夥伴希望在加沙採取更具侵略性的軍事姿態，因此他是否會在拉法問題上做出讓步令人存疑。

拜登如果要迫使內塔尼亞胡讓步，最大的籌碼是美國對以色列的武器供應。拜登過去一直拒絕使用這個手段。他在為內塔尼亞胡劃紅線時也說，不可能切斷武器供應以至於「以色列沒有鐵穹（Iron Dome）防空系統來保護他們」。

但拜登沒有明確地對進攻性武器做出同樣保證。媒體因此猜測，如果拜登要對高度依賴美國裝備的以色列施壓，可能會從這類武器下手。

不過辛格認為，美國不太可能對以色列的軍事援助設條件，因為以色列在美國國會中擁有非常強大的支持。

彭博社專欄作家克拉思（Andreas Kluth）則認為，美國如果想防止加沙衝突惡化，拜登就必須堅持到底，採取行動堅守紅線。他建議美國除了限制對以色列的援助，也停止在聯合國安理會否決呼籲加沙立即停火的議案，甚至推動以色列政府改朝換代。

克拉思在專欄中寫道：「劃紅線的問題是，如果你只是模糊地噴出粉紅禁區，不打算強制執行，你將丟失更多的可信度和影響力。反之，要被認真對待，就必須在紅線被逾越時採取行動，即便你不是很想那麼做。」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