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安插的東方主義

撰文:來稿文章
出版:更新:

東方主義一直以來都是人文學很重要的文化概念。在全球化乃至殖民主義的推動下,「東方」的概念演變得更繁複。

作者:白木(修讀文化研究,研究有關性別、流行文化、電影文化等題目。)

東方主義(Orientalism)一直以來都是人文學很重要的文化概念。在全球化乃至殖民主義的推動下,「東方」的概念演變得更繁複。從字面上,既然有東方,自必然有西、南、北方。地球是一個球體,走到地球上一方的盡頭,自然會從另一方再現。那麼,是由誰決定方位,亦由誰作為中心點?

 

其實,現今的「中東」,狹義指以西亞及北非一帶的阿拉伯國家,而「遠東」,狹義上指以中國為主的亞洲國家,而世界則以歐洲為中心的參考座標。可是,在文化史上,中國早以天朝古國自居,所說的「中原」地帶,就是以自己為世界的中心點,當然,那時根本未有「全球化」的概念。然而,到了十九世紀,列強入侵,中國就被安上以歐洲為中心的「東方」座標。


對於西方,尤其以英國為主的歐洲國家,亞洲的文化充滿神秘感。無論在語言、藝術、文化乃至建築也與西方截然不同。故此,西方對亞洲及中原文化產生一種凝視(gaze)。而在不同的文本(cultural text)例如社論、書籍和藝術品中,亦加插了對「東方」文化的不同想像。而不得不提的是,「女性」更是此凝視及想像中的一大元素,從此之後,西方對「東方女性」更多了一種從幻想得出的刻板印象(stereotypes)。此種印象,經過演變,更加入了對「性」的想像。

 

從《蘇絲黃的世界》到《蝴蝶君》乃至描繪日本藝伎的《藝伎回億錄》中,外國導演在戲內加插了對「東方」以「性」為主的凝視及嚴重扭曲的陳述,便是「東方主義」的亮點。然而,筆者的著墨點並非主要討論外國人對「東方」的想像,故暫不討論上述電影的細節,本文主要帶出的,是「東方」人的自我凝視(self-gazing)。

《蘇絲黃的世界》在電影裡加插了對「東方」以「性」為主的凝視及嚴重扭曲的陳述,便是「東方主義」的亮點。(網絡圖片)

 

如在身份認同及民族性上均扮演重要的歌曲「龍的傳人」中,歌詞上「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江」及「古老的東方有一條龍」,這無不是自我安插的東方主義,同時內化了歐洲文化優越性的觀感,也是一種自我的「他者化」及「異質化」的表現。

 

而在中國電影中,自我安插的「東方主義」元素更是表露無遺。1991年張藝謀的《大紅燈籠高高掛》,以紅燈籠作為代表中國文化的能指(signifier)及尊榮的象徵,並以同一角色穿不同旗袍的戲份來展現「東方」女性的體態美,更加插到傳統一夫多妻制中關於「性」的描繪。說到底就是一種中國人對「東方」女性的自我凝視及審美,更是一種自我醜化,以迎合西方市場。

 

有說隨著全球化,亞洲國家話語權的提升以及中國威脅論之產生,另當代以中國為首的亞洲文化圈能逐漸遠離「東方主義」的滲透。可是,從文本上分析,便可得知「東方主義」的影響及其內化程度的深厚。內地電影公司曾與香港合作拍攝電影《港囧》喜劇(2015)。在影視旅遊的現象下,此舉其實能在很大程度上推動香港旅遊業的發展。然而,《港囧》在宣傳香港城市景觀(cityscape)的手法上,亦能看見一種華人導演對「東方」的自我醜化及降格,作為修讀文化研究的一員,實有感失落。 

 

《港囧》中,其中一幕講到主角在香港的遊歷中,到了一夜總會找開鎖匠,剛步出升降機便是數張以三國語言表示「歡迎入內」的海報,兩名妓女在前走過,然後看到一西洋嫖客在簾內,而四周環境則是各樣的成人用品,更包括手銬等。另一名妓女穿著日本卡通「小丸子」的服裝,含著香煙,謾罵著西洋客人的淫慾。 戲中一角愛好拍攝,拿出攝錄機偷拍著另一房間內妓女與印度嫖客的對話,偷偷在笑。

 

戲中情節有關「性」的描繪,是視覺感官的異國情調化(exoticize)。以中、英、韓文寫著「歡迎入內」的海報,就似是打開國際大門,向外國遊客招手,宣傳香港的性產業。而刻意找上印度及西洋演員,更是刻意吸睛。在筆者看來,這變相是為自我加上「東方」的污名。 與先前提及的三部由外國導演執導的電影不同,這電影是由中國導演執導,並得到香港旅發局的認可,打進外國及內地市場,用作推廣旅遊業。事實上局方更與旅行社合作推出了遊覽電影中的場景的「港囧遊」。雖說相信局方並非刻意推廣色情旅遊,但在電影的場面調度上亦的確加插了其元素,等同無縫地合理化了整個印象。 

 

香港一直以「東方之珠」自居,這樣的美名,確實不美。

(本文為投稿,稿件可電郵至01philosubmit@gmail.com;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01哲學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