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Zombie Boy」Rick Genest・自殺這回事是⋯⋯

據生命熱線的數據，近十年來，香港每年均有八百至一千人自殺逝世，當中男性比例達六成，而且年老者佔過半數。不過，近年來愈多愈多新聞顯示年青人自殺的情況。不管是病魔、金錢等的問題，本來青年人不會因此而放棄生命，但衍生出來的壓力：家庭、朋輩、工作或學業，這些壓力是虛空的魔鬼，蠶食著人的意志與生命力。而且，能夠成為一股趨勢，都是社會的大環境所致。說到自殺的論述，我們回溯民初時代，五四運動時，當時有著一股可怕的自殺潮，當時的一位思想家、評論家瞿秋白，因此而寫下幾篇發人深省的文章。

瞿秋白曾遠赴俄國進行考察，其後寫下一部《餓鄉紀程》，當中有記述他赴俄之前的心情，身邊的人都稱赴俄一舉與自殺無異（「自趨絕地」），而他亦以「我卻不是為生乃是為死而走」的心情遠去。究竟甚麼原因，令到一個前途無量的年青人要抱著這個「佛家思想」展開他未知的人生？他有說過，自己發現「新時代的自由神」的迷惑，故此不肯屈服，要貫徹自己的想法，即便赴死。說到這裡，不少有自殺想法的人都會覺得，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不能掌控，因此而感到茫然，甚至絕望，而自殺一途，正正是眼前唯一可以掌控得到的做法。但，這又與「以死明志」迴異不同。

再說下去，瞿秋白所言的「新時代的自由神」，曾於其〈自殺〉一文中解說：「自由神就是自殺神」。而此文章，本來是以回應當時北京大學一位學生林德揚的自殺事件，而此事件引起了一陣迴響。瞿秋白認為，青少年厭世、自殺，是出於時代的問題延伸，當時的五四運動，掀開了不少社會問題，令青年覺醒、奮鬥，但因此而受到挫敗的人亦不少。相比起今天，青年因病、為情自殺，以至小學生自殺潮，「想不開」的成分很大，而缺乏了五四運動時青年的「覺悟」，當然兩件事不能同日而語，因為社會的狀況不同。又回看Rick Genest，在戰勝病魔的一刻，生命已經展開新一章，帶來了希望，一路走來，曾接觸過死亡的他相信亦不會因為「想不開」而自殺，而他患有抑鬱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再說，瞿秋白認為，當時的青年所感受到社會帶來的痛苦，以至尋死（這裡不用「自尋短見」，因為自殺並非一定是短見），都是一種覺悟的表現，是為被舊社會的枷鎖束縛著精神，於是撞殺在精神的囚牢中而獲得解脫。

Rick Genest於臉上紋上骷髏，骷髏骨之上是暴露出來的腦袋，已明示了他對人生的接受與態度。而他的自殺，是厭世，還是渴望著更超然的解脫？「死亡即自由」的想法，在紋身文化中流竄著，是一個小風潮也是禁忌。本地著名紋身師Gabe Shum就曾說過，有幾件是他這輩子也不會替客人紋的，其中一件是Barcode（條碼），而原因是Barcode是亡者的標籤。但終究也有了解過意義、而且接受Barcode紋身的人，他們的想法，正是覺得生命不自由，而死亡，就是解脫的方法，這個想法也是覺悟、警示的一種。這世上不存在經歷過死亡，而又能回到世上現身說法的人，所以這些種種，都非人們可以輕言的事。

說到這裡，筆者只想以個人想法去說一句，生命可以很痛苦、也很漫長，而死亡卻可以很輕易下決定和達成，因痛苦而尋死，是某程度上的敗走於人生路上，如瞿秋白所言，也非真正的「覺悟」。而且人生在世總有些事是死亡不能帶走的，甚至人生下來的一刻起，生命的很多碎片已不知不覺地屬於身邊的人，引頸一快並非只是自己的事。生命熱線不只一條熱線服務有自殺念頭的人士，也有一條是為自殺者身邊的人而設的，理論上，一個人自殺，會影響著身邊最少七個人。Rick Genest曾出演Lady Gaga歌曲MV《Born This Way》，亦是她的朋友。他自殺後Lady Gaga受到打擊，留言悼念：「我們要努力改變這文化，關注精神健康，消除我們不能談論的忌諱。如果你同樣在受苦，今天馬上致電朋友或家人，我們要互相拯救。」雖然子非魚，對方不能完全地了解自己的想法，但反過來看，自己也不能全面、立體地看清自己。生命的消逝，等同於失去生命的意義，如果對人生意義感到迷茫，與身邊的人傾訴，定必會了解到更多。最後，雖然我們並非名人，死去也不會被很多人知曉，但無論是Zombie Boy、MJ、張國榮、家駒⋯⋯要知道他們並不比身邊的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