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艾未未再辦個展 崔燦燦:透過作品重新審視人的尊嚴

撰文:潘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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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之前,東南亞以來的難民數以萬計。那時候難民問題就在身邊,動用身邊很多資源去解決,我們更會偶爾聽到難民營暴動的新聞。二十年多之後,歐洲爆發難民危機,一張張難民照片在社交媒體上瘋傳。其中一張男孩屍體擱淺在沙灘的照片撼動全世界,當然,也掀起了香港社會上的熱烈討論。曾經那麼接近我們的難民,不同國族的人的面孔,再次在我們面前出現。


既近還遠的難民問題,我們是否能只以人道立場去討論呢?當我們探究當中原因,裡面不僅僅涉及人道立場與國家利益的拉鋸,還涉及了歐洲極端主義崛起、中東政局不穩、伊斯蘭國的崛起、敘利亞管治失效、以及歐盟體制的內部分裂問題。然而過去了兩年多,這些問題的關注度隨香港人的善忘而退去。兩年多後的今天,我們能否透過艾未未的藝術品看出另類的可能性?還是重複一樣的論說呢?


繼2015年艾未未《木質球》個展後,策展人崔燦燦再度與艾未未合作,3月26日至4月30日於當代唐人藝術中心舉辨第二次艾未未個展,展覽主題為《駁議》。《駁議》關注到難民議題,嘗試把艾未未的作品置在同樣經歷過難民潮的香港中帶出反思和啟示。

Q:筆者
A:策展人崔燦燦


 Q:可以簡單介紹策展的思路嗎?最初構想的時候帶著甚麼問題意識呢?


A:我覺得香港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首先香港的身份是一個充滿駁議感的地方,有東方西方各種文明,有現代、民主等等,他是幾方的文化、政治現實駁議裡的一個地方,所以我們把這個展覽的名字定為《駁議》。同時,它跟香港的身份有關係,香港是曾經的九龍城寨,香港本身的歷史中,難民問題一直是香港不能迴避的歷史形成原因之一。所以,我們這次帶來了艾未未作品—黑色氣墊船,駛進了所謂的自由港,另外還呈現了艾未未與樂高(lego)之間的關係、與異見人仕之間的關係,又運用到陶瓷帶出與中國傳統文化的關係。其實我們想探討西方的各種政治和現實中,他們複雜紛爭中的地帶,而香港無疑是這樣的一種地帶。對我們覺得對這個展覽而言,在香港的展出會讓展覽的意義別具一種意味。同樣,這個展覽也會重新給香港的現場賦予新的觀看方式和解決方式。

 

策展人崔燦燦

Q:可以簡單介紹現場展品的排列佈置嗎?

 

A:現場的第一件作品是一個難民船。難民船是2015年艾未未從中國政府拿回護照後,第一次在希臘Lesvos島上第一次見到敘利亞難民坐著氣墊船來到了希臘,當時艾未未舉起相機拍下了一個鏡頭,最後艾未未就把它創作成這艘難民船。這艘難民船是黑色的,它就像一個巨大的紀念碑一樣,放置在展廳的中心。而且我們會發現船上的難民沒有具體的形象,為什麼沒有形象呢?因為它象徵了所有的無名者,象徵了這個世界無數的難民,因為在今天全球有幾千萬名難民,有政治難民、自然難民等等,它無疑是整個展廳最重要的一個線索、一個紀念碑。

 

艾未未的裝置作品《行之道》(Law of the Journey )

而第二個作品是壁紙《奧德賽》,艾未未這麼多年去了幾十個國家,他把所經歷的一些故事以古希臘神話的方式來把它變成壁紙,作品名字就叫做《奧德賽》( Odyssey ),就像古希臘,古希臘是文明的起源,是今天的文明、西方文明的起源,也是民主之路的起源,也是今天我們看到了整個西方現代歷史的起源。以古希臘的方式、以古希臘的神話來描繪今天發生的全球性問題,哪麼它的意義就變得與其它方式與別不同。

艾未未作品《奧德賽》( Odyssey )

第三件作品是由六個陶罐組織了一個完整的難民故事,陶罐分別代表了不同故事,如第一個陶罐是戰爭的故事,第二個故事稱為廢墟,第五個故事是難民營,第六個故事是由難民移到歐洲。這樣六個陶罐成了一體,我們中國古代喜歡在陶罐上描繪著那種充滿喜慶、充滿寓意,而艾未未將以這樣的災難題材重新在陶罐上描繪的時侯,它就成為了歷史的記載。這件作品跟壁紙和難民船一樣,它都是形成今天歷史的一部份。

六個陶罐組織了一個完整的難民故事

第四件作品是一個龍紋罐,紅色的龍紋罐。它仿製於明朝宣德年官窯的龍紋罐,元朝的時侯政府規定只有政府可以使用五爪蛟龍紋圖案,民間只能使用四爪、三爪、兩爪,明朝後規定只有政府可以用龍,民間是不許使用龍的形象,而艾未未這次做了一個六爪的龍紋罐。試想想一個驅逐了殖民者的地方,比起允許用龍形象的元朝更加可怕,實際上這樣一個龍罐的展出與我們的歷史和今天的現實產生了一個奇妙的對話。
 

最後一個作品是《失手》(Dropping a Han Dynasty Urn),它解釋了艾未未的形象,他是一個在90年代把漢代陶罐摔破的叛逆者、挑釁者,而這次用樂高再次展示了與資本主義的關係。五件作品構成了原整的故事,構成整體的章節,它既建立於對歷史及現實的批判,又與這座城市產生了獨一無二的特殊關係。

 

艾未未作品《失手》(Dropping a Han Dynasty Urn)

Q:艾未未的作品往往有強烈的政治意味,這次的展覽主要關注的是難民問題,但難民議題本身是個很複雜,多重面向的問題:當中涉及主權、地緣政治甚至具體的社會安排。在策展覽時你是怎樣思考這些議題與艾未未的作品之間的對話呢?

 

A:我覺得對於藝術家而言,是很難去把整個難民歷史作區分。艾未未是一個人道主義者及無政府主義者,對他來說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抵抗,無論這個事件是出於甚麼原因或結果,最無辜的、最弱勢的就是難民本身而不是政府,我們無力去探討是主權問題還是別的問題,我們更在乎的是所有的傷痛最終由一些無力的個體去負擔,難民是作為一個人,不止是一個政治身份。就像今天的難民到了歐洲,他不僅是一個敘利亞人或南斯拉夫人的身份,他們是一個人,他們關注作為人的尊嚴,因此基於這點我們以難民作個今次展覽作主題。

Q:2015年與艾未未的展覽主題與香港社會息息相關,例如說「木質球」作品反照了今日香港人的身份認同議題,這次的展覽,作品《龍紋罐》希望給出一個甚麼提問,或者答案?

 

艾未未作品《龍紋罐》(Dragon Vase)

A:作品並不是一個完全訊息對接的關係 龍紋罐講述了元代和明代的故事,這個故事關注任何一個人的經歷和經驗,而相信香港有這麼多的觀眾,每一個觀眾給出的解讀也不一樣。藝術不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但藝術能夠帶出的是一些看法和啟示,就像我們展出《木質球》一樣,它不是為了香港而造,但當它在這裡展出,它與空間的關係是我們最在乎的。為甚麼是在香港展出?就因為只有它與香港產生的關係才有效果。

Q:香港曾經是全球最大的難民收容港,當時港英政府以完全禁閉的方式處理近幾十萬從東南亞國家逃避過來難民,這段歷史會讓艾未未的作品在香港展出帶有獨特的意義嗎?


A:最初我們計劃這個展覽就對香港這一段歷史進行思索,如東南亞移民、百多萬的大陸移民。對於我們今天看到的每一個繁榮城市的發展來說,難民是城市的重要組成部份,就像這個展覽在中環展出,隔著海就望到九龍,很容易就聯想到以前的九龍城寨,你能在這個城市看到最貧窮的建築和最富裕的形態。難民問題是香港無法迴避的歷史,也是提醒我們在一個城市中應該關心哪些群體,貧窮還是富裕?這是我們的基本立場。從左派的立場來說,我們所關心的是邊緣的、弱勢的、不被公平對待的個體。

展期:2018年3月27日 ‑ 4月28日

展覽開放時間: (逢星期二至六) 上午11時 ‑ 下午7時 (8小時)

地點:《當代唐人藝術中心 》香港皇后大道中80號10樓

更多有關《駁議》展覽及作品資訊:
https://www.tangcontemporary.com/exhibitions

 

展覽現場圖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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