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式民主內卷無極限　選台北市長何須滴血驗親？

睽違近30年，今次台北市長選舉再度迎來三強鼎立格局，兼具話題性與陣營連橫變數，然而人多勢眾卻無改台灣政黨政治走不出新的政治道路，只能一味回頭從舊政治中翻找八卦與垃圾素材好填充自身民主的日益蒼白。

近一周以降，台北市長選舉熱話十分聚焦在國民黨籍參選人蔣萬安身上，再具體言之，話題主要圍繞在蔣萬安「周邊」而非其個人，遑論選舉政見。眾所皆知，蔣萬安出身政治名門，其父蔣孝嚴曾任台灣總統府秘書長、國民黨秘書長、台行政院副院長、外交部長等黨政要職，其祖父蔣經國的地位與知名度更無須言說。集出身、學歷、形象與外型等各項條件，蔣萬安初出茅廬便被台灣政壇視為國民黨繼馬英九之後，再一完美包裝的政治明星。如今蔣萬安在第二任立委任期間，披掛代表國民黨角逐台北市長，在泛國民黨陣營與支持者眼中，可謂眾望所歸，冀盼少主光復「淪陷」8年台北市府的期待不言可喻。

然而，這場三強鼎立格局的市長選舉迄今為止，參選人間並未因彼此更細微的競爭關係，摩擦出精彩的公共政策辯論與市政藍圖擘畫，不僅無能為台北市選民帶來更具理想性的競爭性選擇，反而橫生如民進黨陳時中陣營拍出涉嫌性騷、偷窺如廁影片的選舉廣告，把下流當有趣，也有北市府「破例」讓前副市長黃珊珊以參選人身份走入校園競選造勢，挨轟行政不中立等荒唐事，但這些肥皂劇本皆不如泛綠勢力近一周來大興土木，以掘墳的方式直鏟民調暫居第一的蔣萬安。

綜觀近來針對蔣萬安陣營的連續直擊，主要是由在台知名媒體人周玉蔻所發起，主要聚焦在蔣萬安一系的蔣家血統問題，以及其父蔣孝嚴20多年前的一樁緋聞疑雲上。相關新聞強勢霸屏各大新聞頻道，以致輿論揶揄，新一屆台北市長候選人依舊有三，但分別是媒體人周玉蔻、台北市議員王鴻薇，以及蔣孝嚴；正統參選人的選舉之爭，反而未及「代理人戰爭」精彩。

「蔣家化」與「去蔣化」

首先在蔣家血統遭疑的問題上，主要指涉蔣萬安父親蔣孝嚴與蔣經國的父子關係不實。蔣孝嚴原名章孝嚴，一般在台流傳的說法是章孝嚴及章孝慈兄弟乃蔣經國與情婦章亞若婚外所生雙胞胎，但由於蔣經國已經與蔣方良結婚，因此這兩名私生子僅能隨母親的章姓，名字由蔣介石定為「孝嚴」、「孝慈」，與蔣經國的其他兒女一樣從「孝」字輩。

時至2005年，蔣孝嚴在比對DNA等生醫跡證的情況下，證明兄弟倆並非原身分證所載舅母紀琛所生，雖未與蔣家成員比對DNA檢證血緣關係，但蔣孝嚴彼時提出前台灣駐巴拉圭大使王升證實在倆兄弟小的時候，蔣經國確實提供兩個孩子的生活費，有撫養事實，經由台北市政府民政局、台灣內政部、法務部等部門一系列複雜法律程序，終將其身份證父親欄改為蔣經國，協同子女改從蔣姓，自此成為「蔣家人」。

然而，由於缺乏與蔣家成員實槌比對DNA，以及改姓之舉在當時被視為政治消費蔣家，蔣孝嚴挨諷攀親以助益自身政治仕途，但改姓後蔣孝嚴一支儘管依舊不受蔣家待見，不得「認祖歸宗」，但在台灣輿論的一般理解上，基本認可了其蔣家後人的世家身份，也因此有了後來蔣萬安參選立委，初試啼聲便無意外當選的後續。

爾今，眼見蔣萬安身系國民黨希望收復台北市府在望，昔日陳年舊案的蔣家血統問題再次被刨墳出土，要求蔣萬安勇敢比對驗證蔣家血脈DNA的說法，在親綠名嘴的嘴裏琅琅上口，亟欲刷洗蔣萬安「偉人之後」的招牌以「去蔣化」。

只不過，一旦對比親綠陣營攻方今昔發言，則顯見「蔣家情結」的根本性矛盾，事實上從來都在反國民黨一造的意識流竄，所謂的「蔣家化」與「去蔣化」皆是行政治攻防的一類操作：昔日在妖魔化蔣氏政權為先的旗幟下，蔣萬安多年來被貼盡「蔣家後人」、權貴之後的標籤，但如今，再度相應於選舉所需，藉相驗DNA確認蔣氏血統以正其身的說法，卻又幾乎出自同一批人的口中。

事實上，蔣萬安參選台北市長的正當性，與其是否出身蔣家有何干系？也與選民真正在意的市政願景無涉，今次北市長選舉節奏失焦至此，當純然就因為一個「蔣」字，便讓貴為台灣首善的台北市長選舉徹底亂了分寸，行之有年的民主修養竟因不敵「蔣家情結」而顯得如此廉價。

23年前的八卦竟成為選戰熱點？

此外，除了蔣氏血緣被要求「滴血驗親」外，周玉蔻日前另再爆料點名蔣孝嚴1999年轟動一時的「晶華酒店緋聞案」女主角，是彼時名媛、前中國小姐張淑娟，張淑娟隨後即刻發表聲明否認，並預告9月26日赴台北地檢署控告周玉蔻涉嫌妨礙名譽，惟當日張淑娟並未出現，反倒是爆料者周玉蔻先行抵達北檢現場，在媒體前90度鞠躬宣稱要向張淑娟道歉，並意外與在場的台北市議員王鴻薇上演叫罵大戲，內容荒腔走板，毫無公益性，瞬間躍升台灣當日新聞熱點。

截至目前為止，在自帶流量且善於製造話題的周玉蔻炒作下，23年前的這起緋聞案大舉重登版面，致台北政壇一時八卦滿天，也讓這場選戰在三位參選人之外，掀起數波更奪版面的「代理人戰爭」。但對照台北市街頭，眾多政治看板齊力鼓吹18歲公民權修憲複決公投，且由於成案需跨越965萬張同意票的高門檻，以致各黨候選人多有共識齊力宣傳。

但回頭對照藍綠陣營忙着熙攘蔣孝嚴23年前緋聞女主角是誰而生的叫罵，喧賓奪主成為今次北市長選舉「最大競選活動」之際，其討論與爭議的種種，甚至還是年滿18歲首投族出生前的事，又何其荒謬？一方面力推18歲公民權公民投票，一方面烏賊考古23年前、大半選民已經不知所云的緋聞舊案，實可謂寫下台北市長民選以來，最以八卦掛帥的一次荒唐選戰。

總的來說，台北市長選舉從三強鼎立之初備受各界期待競爭火花，到今日走向要求參選人滴血驗親、正身選市長，乃至牽扯參選人父親20年多前緋聞的對象是誰，還連帶殃及早已退隱的無關女性，乍聽怪誕，實則是台灣民選政治選到內卷的等比縮影。

不過月前方有前新竹市長林智堅兩份碩士論文遭判抄襲，退選桃園市長在前，隨後開啟各縣市參選人的學位論文被放大審查的風氣，今年台灣選舉各式烏賊戰不止，從翻找論文體例到徵信參選人父親陳年緋聞對象是誰，五花八門，惟不見公共事務討論，極度考驗台灣選民耐性的同時，也十足考驗着台灣自詡的民主還有沒有可以讓人懷抱一絲期待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