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新加坡在民進黨政府眼中還是「鼻屎國家」嗎？

2004年9月，時任新加坡外長楊榮文在聯合國大會發言，稱台灣一些團體試圖讓台灣走向獨立是危險之極的舉動，並稱兩岸關係原本在1993年於新加坡舉行的會談情勢大好，但在李登輝於1994年接受日本雜誌訪問時提出的「摩西」說之後就一路下降，並呼籲國際社會應促使兩岸在一個中國的前提下和平解決爭端。這番話引來時任台外交部長陳唐山痛批，「新加坡不過是一個鼻屎大的國家，竟耀武揚威在聯合國批評台灣，根本是『捧中國的卵葩』（指生殖器）」，當時造成台新之間不少波動。

如今，此景很可能以另一個形式上演。4月11日，新加坡總理李顯龍的夫人、淡馬錫控股執行長何晶在Facebook貼文轉發台灣將捐贈口罩給新加坡的新聞，並僅以一字「Errrr…….」為腳註，留下非常大的遐想空間。果不其然，在隨後兩日之內，她這篇貼文收穫了8,400個「怒氣」回應、以及1.7萬則留言，特別是台灣網友以不堪言詞創作的痕迹，隨處可見，最後4月13日中午，何晶修改貼文，雖仍保留「Errrrr」、卻也表示了感謝台灣。

總理夫人的Errrr…….

為什麼何晶的一字評論，竟引來那麼大的討論？或許這還必須從新加坡本國的防疫政策以及台灣防疫政策的衝突來談起。

早在1月23日、全球新冠肺炎僅確診941例時，台灣民進黨政府就宣布口罩禁止出口政策、並進而在1月31日徵用廠商生產的口罩，當時淡馬錫控股旗下的新科工程公司（ST Engineering）在台灣的工廠還有兩條口罩生產線，製造N95口罩與兒童口罩，但不屬於「有醫材證、有機台、有生產事實」的徵用範圍。不過，囿於民進黨政策，新科工程生產的口罩無法出口，乃至於必須將機具拆裝運回新加坡生產，時間點據台媒聯合報引述台經濟部官員說法，大約在2月中旬完成。

以台灣跟新加坡長年在台面下維持密切交流的關係，竟還得不到放行口罩出口，何晶的「Errrr…….」也就可想而知，何晶也親自在2月中旬的貼文下留言，指出因為台灣禁止出口口罩，兩條產線必須移回新加坡。

而4月11日貼文，因為台灣網友出征聲勢浩大，何晶也在4月13日改編輯，談了「對台灣友人的感謝」，然而「台灣」一詞也僅出現一次，全文篇幅大多着重在談論全球合作防疫的必要性，顯然並不願意對於台灣援贈口罩的前因後果，或者對那句仍保留在貼文中、並重復一遍的「Errrrr」，做出太多細節性的發言。

踩煞車的台灣外交部

拋開非徵用口罩無法出口的不愉快，從台灣捐贈口罩的分配來看，也可以發現給予新加坡、甚至是新南向國家的口罩贈額，相比於總額實乃微不足道。

先盤點目前台灣援贈的口罩分布。第一波援贈1,000萬片：歐洲700萬片（歐盟560萬片）、美國200萬片、友邦100萬片；第二波援贈600萬片：新南向7國100萬片、「疫情嚴重地區」（歐盟、美國重災州、拉美）500萬片，另外每周還提供美國10萬片口罩，換取美國保留給台灣30萬件防護衣原料。上述分布看來，台灣實際給新加坡的口罩量，真的只會是總捐贈量中的「鼻屎大」而已，因為就算新南向7國100萬片均除下來，新加坡也只能拿到14.5萬片。

為了這14萬片口罩，台灣網民與新加坡總理夫人跟部分新加坡網民槓上，耐人尋味的反倒是雙方政府的態度。據新加坡聯合早報報道，新加坡外交部並未對台灣援贈做出回應，而台灣外交部則是表示「兩國雙邊政策將以政府發言為主，不受任何個人發言影響」，甚至「呼籲國人，珍惜台星兩國得來不易的情誼」。顯然意在緩頰，但這個緩頰能否產生作用？還要打上很大的問號。

台灣「口罩外交」的心態

最值得細細品味的，乃是台灣口罩外交的心態，或者說口罩外交反映出的民進黨政府盤算。此前台經濟部長沈榮津曾說，台灣人兩週有9片配額不錯了，新加坡一週只有1片，不無拿新加坡來展示優越感之意，然而台灣與新加坡的防疫政策有極大差別，新加坡是城市國家，目前處於半封城狀態，人民不用排隊就可得到政府配發的口罩，台灣人則必須在初春頂着烈日或暴雨，辛勤排隊限購。

姑且不論台灣對內仍嚴格管控人民購買口罩、但是對外卻「選擇性」慷慨解囊（始終不捐給大陸）的盤算為何，單就對外而言，對於捐贈是台方主動，還是對方提出申請，目前更是曖昧不明。台灣官方的立場是，有申請的國家才會援助，但據新媒「聯合早報」報道，新加坡外交部至今並未回應是否申請或接受援贈，反倒是台灣政府為了回應何晶事件似乎露出了馬腳，台外交部表示宣布援贈「後」曾與新加坡「討論」，星國響應「正面」，看起來更像是台灣主動要求捐贈給新加坡、而非新加坡申請。

如果拿日本作為對照則更明顯。台灣對日本捐贈口罩一事，起初表示日本、南韓並未申請台方的援助，但4月7日安倍針對人口密集區發佈「緊急狀態宣言」，蔡英文旋即於推特（Twitter）表示「讓我們攜手贏下這場戰鬥！」，日本官房長官菅義偉隨後證實收到台灣「有意捐助口罩」消息，這樣一來，就巧妙地將「主動捐贈」的舉動置換為達到「受理申請」的門坎。

誠然，口罩在台灣已經成為光榮的象徵、也是絕對不能玷污的符號。循此脈絡，民進黨政府的口罩外交心態，跟台灣網民出征的舉動，其實是一體之兩面，在政府層面，雖然實際上更可能是台灣主動表示贈與意願（如新加坡、日本），但台灣政府仍會堅定宣稱是由受援國主動申請，也把對外援贈得到的感謝、拿來進一步加固台灣防疫成功且輸出世界的優越感；民間層次上，口罩援助似乎更已成為對方必須要感激涕零、而台灣人則須高坐接受的某種政治禮儀，何晶貼文遭到台灣網民出征，很大原因就是她竟沒有感恩戴德、反倒揭穿台灣此前的冷酷、破壞了行禮如儀的想象，由此引起的出征潮更不乏2004年陳唐山那股充滿不屑的「鼻屎國家」思維。

陳唐山雖然早已致歉，但他的名言長存。而新加坡雖小，但如果民進黨政府以及台灣網民想要拿新加坡作為其「口罩霸權」的展示櫥窗，也就實在不能責怪何晶跟部分新加坡人民發出那兩聲無以名之的「Errrr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