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大選】郭退呂上　台灣大選又驚天逆轉了

9月12日，台灣首富郭台銘退出國民黨，外界譁然。此前國民黨大老各種勸解、甚至傳出前總統馬英九「流淚慰留」，都沒有阻止郭台銘退黨的腳步。正當大家以為2020年大選「三角督」戰局底定，而郭台銘出來勢必會分去國民黨候選人韓國瑜一部分「經濟藍」選票之際，上周一（9月16日），郭台銘在深夜發表聲明宣布不參與連署競選總統，差不多同一時間，高齡75歲的台灣前副總統呂秀蓮跳出來宣布接受「獨派」政黨推薦登記參選，使得這次大選的戰局再上演一波小高潮。

「不是因為任何人的勸說與影響，而是因為我再三思考之後，希望讓社會在關注國家領導人的選擇時，能夠回歸理性思考與政策層面的討論，於是，我決定不參與2020連署競選總統。」郭台銘這個聲明一出，國民黨即表示不會對這個「昔日榮譽黨員」祭出黨紀處分，韓國瑜則表示期望拜訪郭台銘，爭取獲得他的支持。

郭台銘出聲明隔天，原本一直「被參選」的台北市長柯文哲未在限期前登記連署（按台灣法規，未獲政黨提名的獨立參選人須在9月17日前，向相關機構申請為總統選舉被連署人），代表幾個月來台灣輿論期盼的「三角督」（三足鼎立之意）情況很可能破滅，有大概率回歸到「發大財」與「亡國感」之爭的藍綠對決。

有意思的是，郭台銘不選，柯文哲不出，呂秀蓮上了。若成功通過連署門檻，這位陳水扁時代的副總統，將會成為台灣選舉史上最高齡的總統候選人。

此次大選顛覆太多政治評論員的想像。郭台銘在國民黨極力挽留下執意退黨，又在最後一刻撤手不選，引起各種揣測，有人分析他在最後一刻找不到副手，有人認為他想組成「郭柯配」但柯文哲不願意，也有人相信他自我評估贏不了、又怕成為國民黨敗選的「罪人」，斷送政治前途，等等。不論原因為何，郭台銘不參選，保留了日後「韓郭合作」的空間。

所謂韓郭合作，當然不是「韓國瑜找郭台銘當副手」這麼簡單，而是日後在韓國瑜的某些造勢場合中，郭台銘願意出面支持。那將提升藍營的士氣，因此，現在韓國瑜陣營可能就在努力爭取與郭台銘達成合作共識。

就此刻的大選局面來看，蔡英文陣營還是老樣子，「抗中」是唯一主調（因為將「改善經濟」放在最重要位置的選民不會是其支持者），就算蔡英文找擅長經濟者為副手，可信度仍然低，所以，聯美抗中、拒絕「一國兩制」的意識形態是其最有利路線。

國民黨這邊，自從黨內初選結束後，士氣始終未能整合，黨內矛盾讓很多中間偏藍者仍然在觀望，加上香港反修例風波延燒等「政治正確」，使韓國瑜在選戰中採取相對保守的態度，尚未猛攻什麼議題，但從近期的幾場造勢活動來看，「韓粉」仍然死忠。如今郭台銘不選，國民黨陣營能否團結一致，乃至說服更多中間選民？現在才是真正考驗──畢竟郭台銘不選，現階段仍只屬其個人「看清現實」，未必代表藍營全面團結。

在選舉政治裏，眾人各有盤算，目不暇給。遺憾的是，現在台上的政治人物除了讓人看到各自的小謀算之外，尚未對台灣未來提出方向與解方。

各方角力民眾看戲

圍繞着2020年大選，從國民黨與民進黨黨內初選結果落定至今，基本還沒有精彩的政策交鋒與辯論。當然有人會說，距離選舉還有近四個月，還早！但是從1月到現在九個月，台灣枱面上的議題只是「不要一國兩制」，也是夠奇怪。

先說說現在的形勢，郭台銘權衡利弊後終究踩了煞車，不想成為那個被記載在台灣選舉史上的「國民黨分裂罪魁禍首」，更不想因為這樣讓自己的政治前途走入死胡同。至於柯文哲呢？為何此前他先是給人躍躍欲試的感覺，而後又自己收手，不斷想「拱」郭台銘出來？

柯文哲若出來，那會吸走一部份支持蔡英文的年輕人，但對韓國瑜的影響力就沒這麼大，所以國民黨會有優勢，柯文哲雖與民進黨在2018年九合一選舉中撕破臉，但他想不想再增加「綠色仇恨值」卻是另一回事。跟郭台銘一樣，柯文哲也在算，若是被仇恨，萬一2020競選失利，對自己在2024年參加大選又有多少好處？

若如今的選舉形勢仍像幾個月前的民調一樣，蔡英文些微落後韓國瑜、甚至在蔡韓柯的三角民調中墊底，那麼柯文哲很可能就會出來一搏。但經過香港事件後，蔡英文很好地利用了台灣年輕人的最大恐懼來拉抬自己的聲勢——兩岸實力落差這麼大，再選一個「親中」的領導者，中共會不會真的過來？

至於經濟議題，抱歉，這代台灣年輕人從小就在經濟二十年不振的情況下長大，沒幾個人相信台灣的經濟能夠被改善。與此同時，他們有強烈的價值取向，將目光轉向同性婚姻、不要被統一，這些議題都是蔡英文的強項。於是，蔡英文「起死回生」，柯文哲的贏面減少。

眼見局勢如此劇烈變化，柯文哲不得不精打細算。若此次他出來參選，但韓國瑜卻選上，到2024年國民黨會有執政優勢，屆時他再出來，可能又會分去民進黨的票，最後國民黨可能繼續執政；若此次不出來而蔡英文當選了，2024年民進黨誰出來都是一番殘酷廝殺，到時他或可從中獲利。

這些小算計或許無聊、或許缺少了「我就是要為國家一拼」的氣魄，但這就是台灣選舉政治的現實——郭台銘和柯文哲或許也都認為，要在台灣既有的藍綠政治版圖中殺出第三條路，得再等待更多民眾對藍綠痛心失望，此次急不得，2020選舉中，柯文哲頂多給「台灣民眾黨」爭取一些支持度罷了。於是，在郭、柯都「再等等」之後，縱有呂秀蓮及其他原先大家想都沒想過的人跳出來參選，對局面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呂秀蓮雖有機會跨過連署門檻，但最終能分多少深綠的選票令人懷疑。在經過這幾個月鬧騰之後，2020大選還是回歸到藍綠對決。

上周三（9月18日）公布的最新一項民調顯示，蔡英文的支持度達37.7%，韓國瑜只有27.5%，落後了10.2個百分點，但是有30%的受訪者未表態（其中12.9%都不支持、17.2%尚未決定）。台灣不同民調往往因立場而有明顯落差，但綜合各民調機構的數字也可發現，現階段尚未決定、游移不決的民眾確實仍佔20%至30%，而這批人最後是「含淚投韓」還是「含淚投蔡」，視乎兩個陣營如何佈局，從現在開始，每一步棋都會是關鍵。

「含淚」的台灣社會

時間回到今年1月初，講過「兩岸一家親」的柯文哲民望仍高於蔡英文，其時雖有台灣青年罵他，但並未影響其聲勢，不少「柯粉」也在為他護航。局勢出現大扭轉是在6月，「亡國感」在台灣被熱炒，蔡英文開始猛攻，柯、韓都轉為保守。蔡英文力爭「意識形態選民」，韓國瑜號召「經濟選民」給蔡政府一個教訓，柯文哲則決定等待。

蔡英文不斷對台灣社會發出這樣的逼問：「不選我，難不成你要被中共統一？」這種挑起恐懼的策略引起的輿論回饋，確實在過去三個月來高於韓國瑜的「發大財」，但是別忘了，台灣的根本性問題仍舊是比「中共好壞」更嚴峻的民生困局——2018年台灣全體受僱員工的平均實質薪資，與2001年竟無二致。

許多民怨是不是一句「難不成要變香港嗎」的口號就能壓下去？若政治人物只懂逼民眾「含淚投票」，不去紓解民眾對未來的焦慮與無奈，那未來十年的台灣會變得如何？——這些問題，身為執政者的蔡英文應當思索。

至於韓國瑜團隊，雖然郭台銘不出戰帶來了「團結藍營」的希望，但仍要面臨更大挑戰。韓國瑜現階段最明顯的硬傷是其團隊，幕僚屢次發言失當、身邊缺少能衡量大局的心腹，導致韓國瑜到現在都還撕不掉「草包」的標籤。如此又如何去說服更多中間選民相信他能有改善台灣問題的方法？如何能告訴中間選民，自己能比蔡英文更優秀？

2020年台灣大選雖回歸藍綠對決，但此次的藍綠對決不同於以往，因為過去的台灣選舉沒有出現過一下竄出韓國瑜、一下竄出郭台銘的情況——別忘記在2018年年底時，最有機會代表國民黨出征的還是前新北市長朱立倫。台灣確實出現了反傳統藍綠菁英、反建制的情況，而藍綠都還抱着僥倖，期望選民「含淚投票」，長此以往，台灣選民真可能如烏克蘭那樣，含淚投出一位徹頭徹尾的「非典型政治人物」。

上文刊載於第181期《香港01》周報（2019年9月23日）《郭退呂上　台灣大選又驚天逆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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