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詩蓓專訪.四句話了解她的經歷故事|我用盡全力,點解要難過?

撰文:楊宇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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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本次獨家專訪首發於2024年2月)

時間回到2023年仲夏,福岡世界長池游泳錦標賽,第四個決賽晚上。
何詩蓓(Siobhan)賽後說:「Good is not good enough。」
200米自由泳,何詩蓓視為命根的項目。奈何兩屆長池世錦賽,同樣以「梗頸四」完成;同樣地游出水準,終被超水準的越過。
「不要緊,這個比賽未完。」有別2019年光州那一屆,今屆何詩蓓賽後堅定地這樣說。
兩日後,她站在100米自由泳的頒獎台上。
「a year older a year wiser,經歷會讓你學懂應付壓力然後前進。」
今次我們談談「move on」。

【導讀】讓大家認識何詩蓓,四句話即可:
香港游泳運動員
東京奧運銀牌得主
世界紀錄保持者
無論世界點變、成就多與少,那笑容依然,classy and loveable。

(楊宇翹攝)

自2017年起,我與何詩蓓兩年一會。

第一次,她直指自己談不上世界級。

第二次,她認為需要些實質理據,才能證明自己能觸及世界級別。

第三次,她成為了奧運銀牌得主後說「I belong here」。

第四次,她已是短池200自世界最快的人類。

不過Siobhan is still Siobhan,面對名利從容淡定,看輕什麼,堅守什麼,何詩蓓自有一套。

「有時會忘記了東京的獎項和世界紀錄……我開始無印象自己原來有個紋身,like it happened then you move on,人是要向前走的啊;每個比賽都收集了一些榮譽,奧運、世錦賽長池短池、世青、世大,全部都是很美滿的經驗,但都過去了,just keep move on。」

我們習慣聚焦何詩蓓在頒獎台上鎂光燈下的一面,但見不到的是榮譽以外林林種種棘手難題。「梗頸四」,一直考驗着她的move on能力。

「今次世錦賽真的很快,不斷有世界紀錄,概念是上次(光州)1分54秒都有獎牌了,今次1分53秒得第四;我回去放鬆時,腦海一直想,其實我該否哭一場?」

(資料圖片;楊宇翹攝)

4年前光州世錦賽,何詩蓓在200自決賽游出超水準的個人最佳(PB)1分54.98秒,以0.2秒飲恨獎牌。4年後在福岡,她游出更快的1分53.96秒,在4個人爭3面獎牌的情況下再次「梗頸四」。那天賽後,她也掩不住失落:「又是第四,和四年前一樣。」

「我問自己很多次,究竟我是否失望呢?」

「我是否要好失落?」

「感覺較像可惜、飲恨。」

「好像有點想哭。」

「但明明我用盡全力又游得好好,點解要難過呢?」

短短的一個鐘內,她的腦海變得異常複雜。

但何詩蓓之所以強大,因那「80%的心態」非常強橫;她會失落,但從來不讓自己掉進漩渦。

「隔了好一會,you know what,我跟自己說仲有100自,我真的要move on,因為我找不到要難過的原因了。」

大學修讀心理學,何詩蓓強調理性或感性同樣重要,當一邊失衡時,首先要自我對話。

「我們不能夠太感性,同時不能太理性,就在這個超級感性的情況下,我跟自己說『嗱!你也要用理性那邊去分析今次落敗』;想一想,我今次順利執行整個戰術,跳水反應好好、水中動作好好、轉身好好、分段好好,沒有出錯的地方,你很難挑剔到我,這只能反映一件事,就算無奬牌,努力沒有白費,訓練方向完全正確。」

然而,要在感性那邊拉自己一把回到平衡點,首先你得對自己坦白,看清是否「沒有出錯的地方」。何詩蓓也提到,要move on一件事,放過自己也是重要一步。

「我明白何解會好易掉進一個漩渦,『唉,明明我以前好勁,現在無獎牌了』,我理解這感受,但同時要明白,this is the beauty of sports,日日變的,很難永遠是最好。其實訓練期間,基本上我很常失敗,未能達到教練定的目標時間,或者是平日累積了很多失敗,到比賽時同樣經歷失敗,傷心感覺不會太重。如你已破了世界紀錄,進步空間相對較窄,難道要執着自己現在前進得慢?不是說所有事都有巨大意義,但亦毋須把失望放大,不如意是中性的,然後就看看如何find the way up。」

(楊宇翹攝)

在「時間就代表你」的游泳世界裏,選手之間比較時間是常態,落敗者如何對前列的時間視而不理,似乎是一大藝術。

從來只愛自我比較的何詩蓓再強調一點:「在世錦賽一周,聽到很多泳手再訴說明明訓練更好,但為何比賽比誰誰誰慢呢?我不敢說將自己與人比較是否錯誤,但這行為很易令自己捲入一個漩渦,別人的時間我寧願不去了解,Ignorance is blessed,哈哈哈。」

自我比較,一直以來都是何詩蓓的游泳哲學,惟在世錦賽「Good is not good enough」的那一次,她未能超越個人最佳時間。

誰料到,一直奮力前進的何詩蓓,卻說出這句話。

「有天我在想……死啦,難道東京奧運已是我的頂峰?我好驚。」

(楊宇翹攝)

東京奧運後的兩年,何詩蓓並未有停下来,期間經歷過登上短池200自世界紀錄寶座、ISL賽事連環不斷、韌帶斷裂、退出布達佩斯長池世錦賽。在起跌之際,一班泳壇Gen Z迅速冒起,特別在勁敵國澳洲。

在7月的福岡世錦賽,澳洲隊一共創下5個世界紀錄,當中之一,就是以1分52.85秒封后、打破意大利名將柏歷堅妮在2009年創下1分52.98秒世界紀錄的澳洲19歲新星奧卡拉瑾。

面對Gen Z,何詩蓓感嘆他們的狀態「crazy」。然而不敵「Negative Split」(後半程加速)罕見游法下,這次「梗頸四」有如打通了何詩蓓的任督二脈。

「東京奧運後,我們檢討了很多,我的弱項是最後50米。之後團隊與我在不同比賽嘗試各種的分段,頭100米要幾快呢?如果我太快,最後50會否洩氣呢?一連串計算、trial and error,然後我在比賽無瑕執行,雖然未能PB,但非常近。」

然後向來談吐從容的何詩蓓,讓我看到罕見一面。

「經過今次世錦賽,我變得更有信心游200自;下一次會PB架啦,找比賽來游呀!」

「梗頸四」是飲恨還是一個燃燒彈,視乎move on與否。

下一次會PB架啦,

下一次就是杭州亞運。

何詩蓓。(楊宇翹攝)

何詩蓓對上一個亞運,已數2014年的仁川亞運,那時候的她只有16歲。

9年前還是後起之秀,搖身一變,成為數個金牌希望。

「我知道好多人會對我有期望,認為我會有獎牌,但我嘗試太理會其他人的想法,at the end of the day,最重要是我、教練及屋企人的想法;亞運行程太頻密了,都無時間去多想啦,哈哈哈。」

Siobhan is still Siobhan,一直都是。